“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靠近他哦。”康庭嶽輕輕扇動鼻子周圍的空氣,笑着對唐楓道,“畢竟他手上可是沾過人命的呢……不對,是妖命。”
聞言,賀玠頓時發出劇烈的咳嗽聲,擡起嗆紅的雙眼看向康庭嶽。
“你……認出……”
“對哦,認出來了呢。”康庭嶽大方承認,笑容一點點變得陰翳,“仔細一看,這張臉不就是砍殺了我表兄貼身仆役的那個兇手嗎?”
“表兄?”賀玠瞳孔輕顫——果然,這個男人是康家族人。
“賀玠躲開!”
地上的尾巴突然大喊一聲,化為人形朝着康庭嶽撲去,十指鋒利的獸爪按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變故就在一瞬間,賀玠不再猶豫,面向兩人拔出淬霜,而唐楓也慢慢取下了插在頭發上的發簪。
“啊!”
緊繃的對立場面還沒維持片刻,被撲倒在地上的康庭嶽突然發出一聲高亢的叫聲。
尾巴兇狠的表情倏地僵住了。
康庭嶽身體微微顫抖,非但沒有掙紮,反而放松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原來被美人撲倒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他面色泛起了詭異的紅,似乎十分享受這種感覺。
“你……”尾巴臉都白了,十指毫不留情地漸漸聚攏,破口大罵道,“你這個死變态臭流氓!小爺我要殺了你!”
“冷靜尾巴!”賀玠連忙上前抱住了尾巴,“不能殺他不能殺他!他是康家的人!”
康庭嶽躺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兩人,待到賀玠拖開尾巴後才抖抖袖子上的灰土,優雅地站起身。
“他說的沒錯哦。”康庭嶽挑釁地揚起一抹笑,“我可是康家的人。你若是傷了我,伏陽宗那邊可就不好解釋了啊。”
“伏陽宗小少主虐殺當朝皇後母族族人……你猜,天子他會如何看待伏陽宗,看待陵光?”
最後兩句康庭嶽是壓着聲音說的,連唐楓和賀玠都沒有聽清,但尾巴的神色霎時變得相當難看。
賀玠将尾巴拉到身後,劍尖指向身前的兩人正色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可遮掩的了。不管你是想殺了我替那蛇妖報仇也好,還是抓我回康家也好,等到選拔結束後我都認。但現在不行。”
康庭嶽抱臂嗤笑一聲:“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對你有這些想法?”
賀玠一愣:“你不想抓我?”
“誰會幹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康庭嶽摳了摳指甲上的死皮,“你殺的人又和我沒關系,想要你項上人頭的也不是我,是我表兄。要我費那個勁兒幫他捉人?哼!”康庭嶽冷笑一聲,朝賀玠勾勾手指,嘴角玩味地勾起,“不過,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會一時激動,把你在參加弟子選拔的事抖摟出去哦。”
賀玠咬緊牙關一言不發——若是讓外人知道殺人犯也參與了弟子選拔,那伏陽宗的聲譽一定會受到影響。
“殺人與否,所殺何人。是否該殺,生死定奪。這些事情本就是說不準的。”賀玠沉吟半晌後擡起頭,神色已然恢複平靜,“我承認是殺了那蛇妖。但卻是因為他殘害百姓罪惡滔天,就是讓天下人皆知我也毫不畏懼。不像這位小姐……”
賀玠劍鋒一轉,指向呆立在一旁的唐楓。
“你為了一己私欲濫殺無辜,偷梁換柱企圖瞞天過海,不知在康公子看來,她又該當何罪呢?”
“你說……什麼?”唐楓緊握發簪的手在顫抖,嘴唇翕動。
尾巴的雙手搭上了賀玠的胳膊,掌心也都浸出了汗珠。
氣氛将至寒冬,一時間竟無一人開口出聲。
“哈哈哈!”
短暫的靜默後,康庭嶽突然捧腹大笑,眼角都笑出了淚光。
“怎麼辦啊蜂妖,你不是說這個計劃天衣無縫的嗎?這不一下就人識破開了!”康庭嶽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絲毫不顧及唐楓逐漸陰沉的臉色。
“壞了。”尾巴在賀玠身後小聲道,“他們是一夥的,你太心急了。”
“料到了。”賀玠倒是毫不意外,悄聲說,“我故意的。”
尾巴驚詫地瞪大眼睛,看着賀玠沉穩的側臉,腦海裡将他和另一個熟悉的影子重合起來。
唐楓盯着賀玠手裡的淬霜,慢慢擡起頭冷眼道:“虧我在斑岩谷地時因為這把劍放了你一馬,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
“哦?原來你那時不殺我是因為害怕它嗎?”賀玠舉起淬霜,臉上挂着笑,“那還算你識相。被它打傷可是很痛的。”
眼見一場對峙将要爆發,康庭嶽連忙橫插在兩人中間,捂着笑疼的肚子道:“等等蜂妖,先别急着殺他。”
“我有個提議。”康庭嶽對着賀玠道,“我想聽聽,你是如何推斷出她是真兇,以及她的計劃。若是你說對了,我就放你一馬,也不會向外界告知你的身份。怎麼樣?”
“不需要!”賀玠冷聲道,“你們又是從何而來的信心,覺得能置我于死地?”
康庭嶽看了一眼唐楓,偏偏頭。
“你是有些棘手,那這些人呢?”康庭嶽咧開嘴看向唐楓,隻見她歎着氣揮開了濃霧。
二人身後的白煙被層層撥開,讓賀玠終于得以看清千丈崖邊的景象。
陡峭崖邊,深淵之上,一條條鐵鍊被固定在崖壁的縫隙間,而鐵鍊下捆綁着的,是一個個昏厥過去的人。
他們無一不緊閉着雙眼,全然感受不到自身危險的處境。
一旦那些繩索斷開,迎接他們的将是那望不到底的淵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