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玠回想起昨日康庭嶽與唐楓的相處,先入為主地以為兩人同為殺人兇手,再不濟也是蛇鼠一窩的同夥。
可在看到他剛剛對那傘妖的态度時,賀玠又突然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與其說他與唐楓是同夥,倒不如說他是在單方面命令唐楓。
無論是與自己做出荒唐交易,還是放走被捆住的人質。從始至終處于主導地位的一直都是這個男人,而非唐楓。
小光頭也說過,唐楓一開始是想對那三個人開膛破肚的,是康庭嶽阻止了她。種種迹象都在表明,唐楓服從于他,或是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
豁然開朗的困惑并沒有讓賀玠感到輕松,反而讓他更加緊繃起來。
這樣說不通,說不通啊……
賀玠感覺握住淬霜的手掌在出汗,他不敢去看康庭嶽的神情,怕他從自己眼中讀出了萬分的困惑和不安。
康庭嶽,他是康家的人啊……
唐楓曾叫出過他的名字,她不可能沒意識到他的身份。
可是,唐楓不應該因為康庭富而恨透了整個康家嗎?連曾經做過康庭富手下舍命工的人都不放過,想要将他們千刀萬剮,可為什麼偏偏對自己最大的仇家唯命是從?
“你又在想些什麼呢?這麼好看的眉毛可不是用來給你擠上皺紋的啊。”康庭嶽掩嘴輕笑,“你大可不必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隻是單純喜歡欣賞至美之物罷了,沒有惡意的。”
“我什麼眼神?一個和蜂妖同流合污的殺人兇犯還想要我善眼相待?”賀玠很快就斂起了情緒,輕描淡寫地抱着手臂道。
“和蜂妖同流合污?”康庭嶽扶額悲傷地閉眼道,“好傷心,我不過也是被那蜂妖欺騙的良善百姓,竟被你這般誤會。是她用木牒為誘餌,誘惑我引騙選拔者去到她設下的陷阱之中的。我可是無辜的。”
漏洞百出的謊言——賀玠沒有戳破他。現在與他撕破臉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不如順着他的意思演下去。
“我隻是在想,你身後有沒有我想要的東西。”賀玠擡眼道。
“我身上?”康庭嶽颔首,嘴角勾起,“我身上有什麼是你想要的?”
這男人眼神不像是玩鬧,看向賀玠的神情稠得能拉出絲。賀玠第一次在一個男人身上體會到“妩媚”這個詞。
康庭嶽半抱着傘,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湊到賀玠耳邊吐氣道:“你想要什麼,不妨自己來找找看呢?我可是很歡迎的哦。”
“真的嗎?”賀玠挑眉,“你真的不介意?”
康庭嶽笑道:“我對美人一向寬容。”
賀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伸手探向康庭嶽的腰間,從他腰後摸出一塊木牒。
“謝謝,我正想要這個呢。”賀玠将他的木牒丢入懷中的布袋,“先借你的一用,今晚還給你。”
康庭嶽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嘴角似笑非笑地抽動兩下——怎麼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樣呢?
“哈哈哈!”康庭嶽輕笑兩聲,看着賀玠道,“你在收集這個東西?是某種嗜好嗎?”
“無可奉告。”賀玠将布袋甩到身後,不給他反悔的機會。
康庭嶽用指腹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垂眼道:“不告訴我也無妨,不過……你莫非就打算這樣帶走我辛辛苦苦找到的木牒?”
賀玠慢慢推動淬霜的劍柄,輕哼一聲——果然如此,康庭嶽斷然不會放任自己拿走木牒。看來自己是免不了一場惡戰了。
“那你想要如何?”賀玠轉身毫無畏懼地與康庭嶽直視,全身都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康庭嶽嘴唇輕輕抿起,眼中滿是狡黠:“小美人你,是不是跟裴宗主交好?”
賀玠一頓,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
“我沒有……”
“不用否定哦,我可都看見了呢,在千丈崖上發生的一切。”康庭嶽點唇笑道,“不要緊張嘛,我隻是想讓你幫我給他一樣東西。”
說罷,康庭嶽從衣襟中摸出一個小巧的白玉信筒。
“本來是想親手給她的。可誰知道裴宗主他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就隻能麻煩你啦。”
賀玠看着那信筒猶豫不決,可康庭嶽已經将手遞到了他眼前。
噌噌——腰間的淬霜突然焦急地發出兩聲劍吟,而康庭嶽的目光也刹那陰沉了下來。
賀玠渾身一震,拔出淬霜向康庭嶽刺去。
竹骨傘陡然撐開,擋下了賀玠的臨危一擊。而康庭嶽也趁着傘面的掩護将信筒擲向了賀玠。
他腕力不小,看似無害的信筒瞬間化為了取人性命的飛刀,直奔賀玠脖頸而去。
賀玠避閃不及,隻能擡手格擋。但沒想到一根閃着銀光的尖刺突地從信筒底部竄出,徑直紮破了他的掌心,在肌膚上留下一點黑青的傷痕。
和那兩人被暗器刺傷的傷口一模一樣,是能令人立刻斃命的劇毒。
康庭嶽見他被刺傷,阖眼輕聲啜泣道:“不好意思啊小美人,我也不想讓你這樣的佳人香消玉殒的。”
“但是……”他倏地擡起頭,眼底哪有半分悲傷,唯有滿滿的嘲弄,“我可不能讓你帶着這些木牒去找裴宗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