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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所有人都仰頭看向騰在半空中的兩人。那些散落滿地的,堪稱能扭轉局勢乾坤的木牒反倒成了陪襯,無人在意地躺在階梯之上。
“這、這是什麼東西!”
直到有人發出一聲驚愕的喊叫,大家的視線才重新凝聚回金烏台。
老先生身邊一個郎中樣貌的青年人滿臉驚懼地捂住自己的手,看着一塊落在自己腳邊的木牒向後踉跄一步。
他也是被選中的五人之一,是城中頗具聲望的妙手醫師,一雙聖手不知讓多少枯木得以逢春,救了數不勝數的陵光百姓。衆人見他忽地捂住自己的手驚叫,也是紛紛捏了把冷汗,不明所以地看向地上的木牒。
隻見那塊木牒微微顫動着,籠上一層霧藍色的光暈。而醫師匆忙遮住的雙手上,也透着那股淡淡的光芒。
還沒等他從驚吓中抽離,散落在地上的木牒居然一個接一個顫動起來,而它們的身上也漸漸冒出各種不同顔色的光暈。台上剩下三個人慌張伸出自己的手,發現也都不同程度地籠上了彩光。
金色的,霧藍的,銀白的,嫣紅的,草碧的。一共五種顔色,每個木牒都映着光,恰好和五個人手中的光芒一一對應。
“諸位不必驚慌,這還是‘犬嗅’術法的功效而已。”裴尊禮揮袖降落在階梯上神色平靜地解釋道。
他擡手收了術法,木牒上和五人手上的光暈瞬間消失了。
還是犬嗅的功效——也就是說地上這一堆木牒都是真貨了,畢竟和五人都能産生同樣的共鳴。
将将才被質疑隻有一枚木牒真實性不足,這下立刻就有人送來了一堆。如此逆天的巧合讓在場的百姓無不目瞪口呆鴉雀無聲。好半天才猶猶豫豫地開始竊聲交談,擡頭尋找那個将木牒帶到這裡來的人。
裴尊禮緩緩掃過台下東張西望的人群,不動聲色地伸出右手,将澡墨上的佩飾玉環摘下來丢給了腳邊的尾巴。
尾巴心有靈犀地看了他一眼,裝作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趴在地上,實則頃身壓在了玉環之上,把它遮蓋得嚴嚴實實。
“不對啊,我記得剛剛不是有個人飛過來了嗎?”
“對啊,這些木牒也是他帶來的,裴宗主不是還接住那個人了嗎?”
百姓們張望無果後議論紛紛,都覺得自己方才看到了人影撲來,但隻是晃神的功夫,現在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裴尊禮暗暗松了口氣,心下萬幸那醫師剛才的一聲尖叫引走了衆人的注意。
片刻前,他在接住賀玠的一刹那就立刻發動了術法将他暫時關進了自己的貼身佩飾裡。時間緊迫,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解釋。
失去了湘銀制作的假面皮,他現在還不能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人群中的鱀妖也在虎視眈眈,此時唯有隐匿才是護他周全的上策。
隻是為難了賀玠。帶着滿腦子“你為什麼接我不接木牒”的疑問被甩進了一個陌生的結界中,剛一眨眼就換了片天地,被困在裡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宗主,這也是……您安排好的?”
鐘長老在裴尊禮身後輕聲問道。這一袋子木牒出現得實在是太及時,很難不相信裴尊禮沒有提前計劃妥當。
“不是……是。”
裴尊禮先是搖頭,而後又點頭。他能怎麼解釋這些從天而降的木牒?賀玠的出現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但又确實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這些木牒都是真的?”
“應該是真的,你看那些色兒,不都和五個人對上了嗎?也就是說他們肯定碰過這些木牒呗!”
已經有百姓開始仔細觀察猜測了。方才的騷亂讓很多人都看清了犬嗅之術在木牒和五人手上種下的光暈烙印,憑借着裴尊禮之前對此術法的講解,不難看出木牒的真僞。
“怎麼可能,這些都是你們提前串通好了的!”
證據擺在眼前,可依舊有人不買賬。
綢布女子在人群中喊道。她胸前劇烈起伏,指着地上的木牒雙目圓瞪。
“你方才還說要找齊所有的木牒需要時間,怎麼這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人給你送來了?”女子高聲質疑着,“選拔用的木牒應當散落在歸隐山的角落,有的還被選拔者保護在身上,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全部找齊?”
裴尊禮一點指,所有的木牒便輕身飄起,依次飛入了布袋裡,落在了他手中。
“所以你想說……”他看向女子啟唇道。
“我想說?”女子一咬牙,“這些木牒根本就不是歸隐山中的那一批!”
她話音剛落,數十道人影就唰唰唰落在金烏台上,朝着裴尊禮的方向沖去。
“那混蛋去哪了?”
“我看到他往那邊來了!”
被賀玠順走木牒的選拔者們眼中隻有那個布袋,根本沒注意到周圍壓抑的氛圍和密集的人群。
裴尊禮回頭瞥了那群人一眼,他們疾馳的身形頓時就被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裴、裴宗主?”
“您怎麼在這裡……”
被定住身形的選拔者們終于有功夫冷靜氣急的頭腦,昏花視線恢複的那一刻他們才看清眼前的形勢。
目光犀利的裴宗主,鴉雀無聲卻又人頭攢動的百姓們……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為首的一名選拔者問出了身後所有人的心聲。
“你、你們是怎麼回事?為何私自離開試煉場地?”鐘長老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幹脆先發制人壓住這群躁動不安的選拔者。
“我們?”
不問還好,這一問選拔者們立刻憤恨無比地叫罵道。
“有個混賬東西搶了我們所有人的木牒,是他先破開山中結界向外逃的,我們追他也是情理之中吧!”
“就是就是!那腌臜玩意兒使陰招,趁我們睡熟搶走了木牒!”
“你睡着的還好,我可是被他揍了一頓搶走的!”
“他輕功了得,溜得賊快!這眼看試煉就要結束了,我們也是不得已啊!”
選拔者們七嘴八舌地控訴,有人還指着裴尊禮手上的布袋大喊道:“就是那個袋子,我們的木牒都在裡面!”
此話一出,剩下的人也都開始大聲嚷嚷。這些選拔者都是陵光城裡的青壯年,台下不乏認識他們的百姓,有的甚至還是他們的家人。
“爹!”為首的選拔者認出了人群中湊熱鬧的父親,急得手舞足蹈,“你看見那個人了嗎?那個該死的畜生,搶走了我的木牒!”
啪!
那人還在咋咋呼呼地叫喊,左半臉卻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打了一耳光。狠厲又清脆。
他迷蒙地仰頭,隻見裴尊禮蓦地看向他,眼神淡漠卻讓他不寒而栗。
“宗主!”鐘長老大驚,迅速插身站在裴尊禮眼前低聲道,“宗主息怒。讓百姓們看見了……不合适。”
鐘長老不知道那人怎麼激怒了這位活祖宗,他隻知道按照自己對裴尊禮的了解,再不出聲阻止的話,他很有可能當衆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
裴尊禮盯着鐘老緊張到冒汗的臉,慢慢将目光轉回到人群中。
“這下應該足夠證明了吧。”他閉口不提方才的插曲,将話題引了回來,“有這些人佐證木牒的确來自于歸隐山,足以讓諸位信服了吧。”
人群先是一愣,随後皆是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