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尊禮忍着痛連連搖頭:“沒有的宗主,沒有人來過。”
“乖乖待在這裡,最好别給我耍什麼花招。”裴世豐手中佩劍一聲輕吟。
裴尊禮雙目失神,一個勁地朝着暗處的賀玠搖頭。
“是。”他不再多言。
言多必失。
裴世豐大踏步跨出門檻,樓外的湖面被狂風吹得波瀾片片,打得那木船上下沉浮。
現在還不能與他開戰——賀玠在暗處冷冷看着裴世豐。
這裡有裴尊禮,有裴明鸢,還有昏迷不醒的莊霂言。若是自己與他開戰,必定會殃及他們。
風浪逐漸歸于平息,撥開的雲霧是賀玠給裴世豐的回答——這次就算了。
裴世豐帶着莊霂言跳上船,沒有再回頭多看一眼。
木船漸漸遠去,賀玠的身影在竹林中逐漸顯形。
就這樣走了?
那一瞬間,賀玠心頭冒出“救子心切”四個字。
他忘了自己是從什麼地方看到的詞語,用在此時的裴世豐身上卻是最合适不過的。
但他救的“子”并非“子”,不是親生之子,而是養子。畢竟那個男人可是唯天才至上。優秀的悟性和身體在他眼中比至親血緣還要重要。
屋内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吟,是裴世豐走後裴尊禮痛不欲生的聲音。
賀玠匆忙走進屋,看見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躺在地上,整張臉都疼到扭曲。裴明鸢撲在她身上号啕大哭,握着裴尊禮的手抽噎道:“兄長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她笨拙地呼呼吹氣,臉上被淚水塗得一塌糊塗,鼻子裡冒出好大一個鼻涕泡。
“丫頭過來,你再壓着他恐怕就真出問題了。”賀玠提着裴明鸢的衣服把她拉到一邊,自己彎下腰扶起裴尊禮,讓他靠在自己懷裡。
“深呼吸。”賀玠溫聲道,“沒事的,很快就不疼了。”
他娴熟地施展妖術,将一團暖光按進裴尊禮的胸口。
裴明鸢趴在一旁目瞪口呆,驚訝得忘記了哭泣。
“骨頭……骨頭要斷了……”裴尊禮磕磕絆絆道,聲音裡帶着哭腔,“我要死了。”
“你死不了。”賀玠皺着眉,用手感受着肌膚下團積的瘀血和錯位的骨骼。
這老混蛋,是真不在乎自己兒子的命啊。若是今日自己不在,就憑他那兩腳的力量,裴尊禮不死也要落個殘疾。
“雲鶴哥……我要是死了……”裴尊禮感覺胸悶氣短天旋地轉,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你能不能幫我……照顧明鸢……”
“不能!”賀玠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讓裴尊禮哇地吐出一口瘀血。
“因為你死不了!”
暖光消散,賀玠摟着少年一下下幫他順着氣。
“咳咳。”賀玠扭過頭輕咳兩聲,臉色也有些發白。
治愈類術法本就屬于逆天改命的高階妖術,即便是自己使用也會透支極大的妖力。更何況這種能要他半條命的重傷。一套療愈下來賀玠覺得自己也有些搖搖欲墜。
“雲鶴哥……”
裴尊禮突然輕聲叫道。賀玠低頭,發現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眼中是摸不透的情愫。
“還疼嗎?”
看着他逐漸紅潤的雙頰,賀玠長歎一口氣問道。
裴尊禮的右手緩緩搭上他的心口:“和那時的感覺一樣。”
“啊。”賀玠了然他的意思,“你是說被他砍傷手腕的那次?我用的确實是同一種術法。”
“不是,我的意思是……”裴尊禮突然咬住了嘴唇,眼眶肉眼可見地充滿了水光。
他别過頭,忍到身體發抖也不願意自己在人前落淚。
“哎,怎麼還是老樣子?一被你爹打就哭?”賀玠無奈地撓撓腦袋,用指腹輕搓他的臉道,“想哭就哭吧。”
神君說過,哭泣是最能緩解傷痛的良藥。
“我、我不是因為父親……”話音剛落,裴尊禮的眼淚就斷了線般簌簌落下,他想用衣袖去擦,可是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太多的淚水了。
“哭吧哭吧,竹筍就是要雨水灌溉才能長得又高又壯啊。”賀玠不合時宜地開了個玩笑,把自己逗樂了。
“啊啊啊啊!”
聽到他的話,裴尊禮再也忍不住了,撲到賀玠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兄長啊啊啊!你不要哭了,明鸢給你報仇!我長大了給你報仇!”
看到兄長如此傷心,裴明鸢也撲向賀玠,抱住他的手臂抽泣不已。
就這樣,賀玠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棵樹,被兩隻小猴崽子緊緊地抱住,久久不願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