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布萊希特和洛克的對話開始前。

邊野天藍色的豎瞳在廢墟間環視一圈，透過灰蒙蒙的瓦礫碎片，停留在散落到各處的玻璃殘渣上。

那并非是一種易碎的材質，而是人類離開母星後根據其原有模樣改良出來的透明的新型合金，一般用于制作保存抑制劑或者其他珍貴液狀物的容器，比如——狂化劑。

邊野解除融合态，直接伸手撿起一塊極其細小的殘片。

“……姐？”薛熙澤走到她身邊，“這是……”

“是狂化劑。”

薛熙澤愣了愣：“狂化劑？”

邊野點頭，若有所思地看着手裡閃閃發亮的碎玻璃，灰藍的眼底掠過絲看不清晰的暗芒。她随手将碎片扔進分發給每個人的隔離袋裡：“我們再往附近看看，這種碎片應該不止這一個。”

薛熙澤蹙眉：“可不是說隻有陳中校用了這種東西嗎，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狂化劑的容器碎片？眉頭越皺越緊，他的聲音也跟着降低，顯然是想到了帝國史上記載的相關内容。

——狂化劑的副作用，精神圖景崩塌。如果當時使用狂化劑的不止陳三會，如果他隻是僥幸沒有當場精神圖景崩塌呢？事實就是，這件事已經過去那麼久，這些曾經盛裝過狂化劑的容器碎片依舊能被他們一眼識别出來，是不是說明裡面裝的甚至不是什麼适用于戰鬥的短效小劑量狂化劑，而是稍有不慎就會導緻全軍精神體狂化最後無人生還的高濃度實驗室版狂化劑。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邊野已經從廢墟裡扒拉出六七個狂化劑碎片：“這裡不對勁。”

薛熙澤猛地回神：“嗯？”

“碎片太多了，就像是故意被什麼人弄碎後扔在這裡一樣。”

想起默裡斯嘴裡的軍部禁藥，邊野的眸光逐漸變深。

“……什麼？”

特米納索失敗的原因，真的隻是因為使用禁藥後的狂化精神體？

她将目光落在不遠處劃痕累累像是被人攔腰斬斷的灰泥牆上：“不對。”

“……嗯？”

刺滋滋——

薛熙澤腦海裡忽然傳來陣尖銳的爆鳴。

他腰身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往後一彎，緊接着就被展開龍翼的邊野拽進懷裡朝上飛去。

電光火石間，覆蓋着厚厚鱗甲的蟲爪憑空出現，将将好落在薛熙澤剛剛站立的位置。

巨大的幽紫色複眼撕破空氣的僞裝，滿載着冰冷的惡意看向二人閃躲的方向。一節連着一節的身軀争先恐後地從不可見的洞穴裡湧出。那個怪異的形體，頭頂是一對纏繞着朱紅色斑紋的深紫觸角，黑漆漆的後背生着帶了九個新月型紫斑的華美蝶翼，一節一對，仿佛由無數個沒有首尾純粹靠軀幹相連的蝴蝶拼接而成。

薛熙澤抿緊唇，沉聲道：“超A級星獸，四翼月斑紫鳳蝶，而且……”長長的眼睫在面上勾勒出一片黛色，襯得他整張臉慘白如紙，“處于遷徙狀态……會成群行動。”

就像是為了印證他這個烏鴉嘴的客觀存在性一樣，下一秒，無數雙一模一樣的紫色複眼遽然睜開，數不清的斑紋觸角向外伸展。暴露在空氣中擠擠挨挨的蝶翼仿佛一張密密匝匝的羅網，要将所有人都捆縛在裡面。

薛熙澤倒吸了口涼氣，被這波密恐福利刺激得頭皮發麻： “怎麼可能……”

邊野側頭看向正急急慌慌往軍校學生這邊沖的布萊希特和洛克，從二人的表情上，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神情。

——失敗的默裡斯。莫名其妙能被一個中校拿到的狂化劑。

亂流。流禍。前第四十八号管轄區域裡随處可見的容器碎片。

以及……不應該在這裡發生的群居星獸的遷徙。

不對，這裡是……她看着腳底的場景，鳳目緩緩睜大。

“姐？”努力将目光從底下拉回來的薛熙澤轉頭看向邊野，“……你怎麼了？”

那張素來冷淡的面上，是掩飾不住的愕然。

就算是之前被困在亂流裡，他也從沒見過對方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這裡不對勁，所有人都不要把精神體從圖景裡放出來！”洛克變了調的吼聲穿透空氣，打破思考，潮湧般一陣陣地鑽進腦海，留下星星點點砂礫的殘片。

恍恍惚惚間似乎有海的味道彌散開，充斥着潮汐升落的神秘與浩闊。

精神圖景裡的巨龍發出一聲悠遠的長吟，邊野鴉羽般的眼睫顫抖了一下。

薛熙澤猛地伸手按住她手臂：“姐！”

邊野驟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