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品仙樓,王掌櫃垂手在樓下迎接,俯首悄聲說道:“侯爺帶了貴客來。”
蘇雅見王掌櫃神色緊張謹慎,眉頭一皺,尋思着:若說是蕭衡的貴客,唯有那位了。
不多說快步上樓至最大的包房面見。
果然,乃是天子駕臨。蘇雅見之便行了跪拜大禮,卻也不聲張,還未請安就被喬裝了的莫大總管扶起。
見皇上一身萬福字樣的黃色雲錦,配着玄黑色的狐皮大氅,天威猶顯。一旁蕭衡着了繡了銀色虎嘯的衣裳,亦是赫赫。
蘇雅瞥了蕭衡一眼,隻見他淺笑,心内倒安心不少,回眸再看向天子,一旁靜候。
皇上由另一位使者伺候,添菜斟酒,并未停口。過了半盞茶才忽的笑說:“不愧是京城第一的酒樓,味道也不比宮裡的差哪。”
蘇雅不敢接話,倒是蕭衡笑答:“爺是擡舉了。外頭到說什麼都差些精緻意思,不過新鮮罷了。”
皇上淨口笑着,這才與蘇雅搭話,問道:“聽聞蘇夫人受傷,可已痊愈?”
蘇雅一時跪下,恭敬答道:“多虧了聖爺的補藥,如今已大好了,本想前去恩謝,倒被府中的事情困住了腳。”
蘇雅猜想如今這時刻被聖上約見,想必是北境刺客入府的事已由蕭衡傳入天聽。隧也不瞞,答之盡矣。
皇上哼笑了一聲,略帶譏諷,“原以為你武功多有高強,卻不過一次便敗下陣來,倒是枉費蘇老往年對你的教導。”
蘇雅跪首而答:“小女不才,徒有虛名罷了。”
“确實虛名。”皇上又笑了一聲,讓蘇雅起身,笑問:“聽聞你不僅傷了手,還丢了師門寶劍。如此受辱,可有報仇打算?”
蘇雅愧答:“原是我大意,惹出現今兒的風波。師門寶劍定要再奪過來,此番連人都不能讓她再跑了。”
“倒有骨氣。”皇上看着蕭衡,笑着贊賞,卻話鋒一轉,頗為嚴肅道:“奪劍朕不管你,隻是人,必不可傷。”
蘇雅一驚,不解問道:“為何?可是事關北境?”
“還算聰慧。”皇上淨了手,便靠在椅上,示意蕭衡解釋。
“此女應是北境蠻夷的公主,首領之妹。”蕭衡耐心解釋:“若是尋常刺客,殺了刮了也無妨。隻是蠻夷收複不久,正是需要兩廂結好的時機,倒不必因此生怨。”
“可是,”蘇雅搶言,“若不抓捕,豈非任由她胡作非為?”
“倒也不是。隻是需要等待時機,讓蠻夷番部的人領回去,并立規矩,便算了結。”
蘇雅聽此,心裡倒不痛快。如此安排必是繼續讓這公主刺客過着騙人的瘾,還得待她賓至如歸才好。
片刻沉默了下來,倒做難色。
皇上見到,卻問:“可是為難?”
蘇雅坦言,“常言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當初收複北境,又到此刻,我與穆枭都算是與她結仇了。眼下雖說她行蹤暴露,但與她同處屋檐,總會懸心。且我的右手已廢,恐怕不敵。”
皇上大笑,說道:“原來是怕死。”
蘇雅讪笑:“人世不過一遭,生死難料,又有誰不怕呢。”
“你既是将軍夫人,還怕穆枭不會護你?”
蘇雅勉強一笑,語氣低落了下來,說道:“這位公主生得極美,怕是穆将軍已動心,會棄我于不顧。”
皇上聽此又是一陣笑,合掌說道:“若如此,為兩邦結好,再賜婚穆枭,讓北境公主與你平妻,可會有怨?”
蘇雅凝眉卻笑,“若以蘇雅之身,哪怕再多個十位八位的美人入府,都不會有怨;但若無璧之身,恐會逃之夭夭,一身兩清。”
“呵,”皇上忽的冷笑,拍桌而喝:“朝廷之事,想來舍小保大,豈有你置喙反抗的餘地!”
蘇雅跪地,卻挺直腰闆,說道:“聖意如此,蘇雅不敢不從。隻是小女此生夙願不過清淨自由罷了,如今不得願,還躲不得嗎!”
“蘇雅!”蕭衡在旁與蘇雅使眼色,讓她住口。
蘇雅卻方正不阿,抱拳複說:“此事了結之日,還望得聖爺屆時允小女與穆枭和離!圓小女一個江湖行走之夢!也不枉小女為朝廷奔波一場!”
說罷,蘇雅俯首磕頭有聲。
“大膽!天家賜婚豈是你想要就要,想棄就棄的!”皇上怒顔,又是拍桌而喝。
蘇雅依舊不屈不折,擡頭直視皇上,央求道:“若聖爺不許和離,那也不許再給穆枭賜婚,小女本無玲珑心,從來就容不得身邊的郎君有多情多愛的癡纏紛擾。”
“哈哈哈。”皇上突然笑了,點指蘇雅,說道:“子枭你可聽清了。日後平妻納妾,你家夫人可是不許的。”
蘇雅大驚,瞪大了眼,一時忘禮主動起了身,左右快速探看,隻見右側子母琉璃屏風後,緩緩走出一人。
抱拳輕聲柔語言:“子枭已求得所愛之人,斷不會再與旁的女子有任何沾染。”,轉身又笑對蘇雅,“夫人大可放心,此生不論如何,子枭斷不會離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