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見無茗有話難說的樣子,便心中嫌棄,又想起穆枭亦是那藏着掖着的性子,便将對穆枭的怨憤發在無茗身上。
“你有話直話,這麼吞吐,是想說什麼不齒之事?”
無茗忙得正色明說:“聽聞你同穆枭已然和離,今日登門拜訪,是想問問你日後作何打算?若需要我,大可明說,我斷不會同外人一般那樣看待你!”
蘇雅聽無茗這話已猜到八九分,覺得好沒意思,不屑道:“其一,我是否與穆枭和離都與旁人無關;其二,我有何打算亦與旁人無關;其三,你是否從未細想自身的言行有過界之處?”
無茗身軀一震,不敢說話。
蘇雅冷目而視,不留情面,“從你不顧禮法擅闖我卧房開始,到今日單刀直入問我和離之後何去何從。你是否從一開始就擺錯了位置?”
無茗猛得一擡頭,口幹舌燥,羞臊得無處躲藏,勉強吱唔一句:“我隻是關心于你。”
“關心?”
蘇雅冷笑,握緊手中的湯婆子,歪在椅子上,嘲道:“從前我是無璧之身,你我交往,不過合作而已。生死之際雖互相幫持,但一應事了向來各奔東西,不聞不問。”
“後我是蘇雅,于理于法成了将軍夫人,試問,你對蘇雅的關心是否多餘?”
“我…”
“明知多餘,卻還多番打擾,是你一廂情願。若說以前你不知我真身,心内為我憂懼也就罷了,如今都已知曉我可獨立于世,此刻又做這番樣子,實在太過自作多情。”
蘇雅睨了一眼無茗,見他無話可說亦無心接待,站起身再說最後一句:“不論我是蘇雅或是無璧,我于你之态度從來都是明了的。日後大可不必裝出一副頗有擔當的模樣試圖妄想為我負責。”
“我乃蘇府千金,蘇湄将軍之後,自然沒有弱到需要受他人所護的地步,先生此後還是斷了此心,專注于自身吧。”
無茗走時,卻碰到鐵面來蘇府為穆枭勸和蘇雅,三人面面相觑。
鐵面隻向蘇雅作禮,說道:“将軍今日非有意那樣說,他隻是,”
“我知道,跟他說,我不會再為他辛苦了,叫他放心。”蘇雅亦是冷冰冰的,再也不想搭理人,就讓柳曲送客。
回屋躺在床上,腦海裡又浮出穆枭從前對她惡語相向的臉,還有如今為了讓她安心而強裝的笑容。
一怒一喜之間,蘇雅隻是憋悶地對着空中揮拳。
隻是看到右手的斷掌,忽的回想起那時的她,也是日日強作相安無事,日日給旁人笑臉,就怕身邊的人擔心,獨自将苦咽下。
偏生心軟了起來,認為穆枭此番比她慘苦十倍百倍,正是需要信心陪伴之際。
而鐵面回府,回禀穆枭時,吞吞吐吐之态已然明确了蘇雅的态度。穆枭歎了口氣,讓他們退下,獨坐在書房想了一夜。
一坐便是一整天。
“什麼時辰了?”穆枭半垂着眼,懶懶地問着來人。
鐵心鐵面知道穆枭在等蘇雅,二人都不敢接話。
“她不會再來了。”穆枭像是自言自語,徹底閉上了眼,“是我的錯,我讓她失望了。”
穆枭撫着木椅車的把手,眉頭緊皺着,明明蘇雅從來都為他周全,可他從前怎麼做的,而今又是怎麼做的?
如此一想,隻覺得自己始終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邊想邊獨自滾着車輪往後院徑直去了,心中後悔不來,昨日不該說那樣洩氣的話。
穆枭在回廊上,一個人站起身,扶着廊上的木欄,一步步走着。
蘇雅此刻就在那屋檐頂上,默默看着,低聲喃語:“還算有點心氣。”
穆枭滿腦子想着蘇雅對他失望,對他生氣,一點都沒專注在腳上,隻是一步接着一步扶着欄,看上去好似拖着鉛鐵塊一般,艱難挪動着。
“差不多了吧?”蘇雅見穆枭今日走得實在太久,心裡又起了擔憂。
穆枭走得體力不支,在邁上台階那一刻單膝跪倒在地上。蘇雅立馬從屋檐上飛下,躍過廊亭,跑去攙扶。
嘴裡不停抱怨:“又不是一蹴而就的,幹嘛突然這麼拼命!”
穆枭見蘇雅,心中一陣感慨,隻是盯着她,說不出一句話。
蘇雅見穆枭又是一頭大汗,卷了袖子為他擦汗,連連歎氣,“我不過說了你幾句,犯不着這樣做樣子給我看。”
穆枭握住蘇雅的手,支在庭柱上,滿眼求着她原諒。
蘇雅心裡泛起一陣酸楚,也不知是為了誰的,竟順着穆枭的身子抱上了他,緊緊地抱着,好似她才是受傷的那一個,急需安慰和鼓勵。
蘇雅掐着哭腔,勾着穆枭的脖頸,貼在他耳邊低語,“你的腿一天不好,我就陪着你一天。我不會放棄,也不許你放棄。”
“嗯。”穆枭鄭重地點頭,順着蘇雅的長發撫摸。
“還有!”蘇雅雙臂又圈緊了穆枭兩分,溫柔地說道:“就算好不了也沒關系,我還是會陪着你。”
“嗯。”穆枭一手撐扶在廊柱上,一手緊握着蘇雅的腰身。
穆枭複健一日勝過一日,每每有站立不穩之時,皆是蘇雅幫扶幫擁,二人親近更勝從前。
“走得好好的,怎麼就站不穩了!”蘇雅面中绯紅,被穆枭摟着腰身像支拐杖。
穆枭一面暗笑,一面抱屈說道:“小腿很沒力氣,上半身總找不到支點,所以才站不穩的。”
蘇雅也分不清穆枭是真不穩還是假不穩,隻得任由着他每日又摟又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