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知死了。
阿柳三人來到嶽陽派,便看見嶽陽派帶着方不知的屍首回來了。周子舒瞧了一眼,便知對方是死于天窗獨門暗器——雨打芭蕉針,這自當是韓英的手筆。
“天下水,五湖彙,武林至尊舍其誰?彩雲散,琉璃碎,青崖山谷誰與悲?”
琉璃甲的歌謠傳遍江湖,與此同時,琉璃甲的重現,攪的整個江湖不得安甯,方不知的死隻是一個小小的序幕。
樊悅樓。
阿柳、周、溫三人站在高處,登高遠眺,遠處涼亭裡有四人,一人舞劍、一人撫琴、兩人吹笛,這四人皆是暮年,白發蒼蒼,卻是自得其樂。
這四人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安吉四賢。
周子舒将這四人的故事緩緩道來,這四人因志趣相投,十五年前一同退出江湖,過上了隐居的生活。
周子舒言語間不乏羨慕之意,甚至連溫客行都有些神往,心裡對這四人起了敬意,在這偌大的江湖裡,甘願舍棄名利之人,着實少之又少。
“不知阿溫對此有何看法?”阿柳知他心中有了波瀾,故意問道。
“這安吉四賢,為友誼淡泊名利,确是江湖中的一股清流。”溫客行不曾多想,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單憑這一句話,便能聽出溫客行對這幾人評價頗高,阿柳知道他很少有将人往好處看的時候。
“可如今琉璃甲的傳聞遍及江湖,這起風波不知會令多少人丢掉性命,彼時這四人是否又真的能獨善其身,繼續這般閑雲野鶴的生活?”
阿柳的話似是自問自答,其實全是說給一人聽。
溫客行聞言一愣,随即笑出聲,“阿柳姐多慮了,既是想獨善其身,又怎會去争奪琉璃甲,既不争搶,又怎會丢掉性命?”
“有時不争不搶,也未必能不遭人毒手,明哲未必就能保身啊。”阿柳的視線從遠處的四人轉向溫客行。
周子舒聽着倆人的對話,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心知他們二人身上必然還有秘密,而且是一個與此次琉璃甲事件相關的秘密。
一場散心,卻是幾人心思各異。
月圓之夜。
今日正值陰曆十五,在這月光籠罩下,嶽陽城裡卻是殺戮不斷。
周子舒與阿柳坐在屋頂,僅僅一個時辰,便看見了兩起争奪琉璃甲的打鬥。二人往其他地方走去,竟有更多出同樣的戲碼上演。
“當日在義莊,我曾見你從假吊死鬼手裡拿走一樣物件,那是什麼?”周子舒看着這些江湖中人自相殘殺,突然看向阿柳問道。
阿柳見周子舒一手握拳,眼眸低垂,想來是想問這個問題許久了。
“你……是在懷疑我?”阿柳有些不可置信,她盡力讓自己冷靜,鼻子卻微微發酸,她本以為這些時日的相處,他是信她的。
他聽她的聲音有些不穩,擡眸看向她,隻見她臉上滿是受傷的神色。
“不是。”他連忙否認,他心裡有九成把握,當日那吊死鬼手裡的是琉璃甲,但以他對她的了解,她雖表現得心狠手辣,卻從不傷及無辜,再加上那日涼亭的對話,他已大概知道這幕後之人是誰。
“我知道是老溫。”看着她的神情,他心中湧出幾分愧疚來,伸手想她貼上她的臉龐,卻終究在半空停下。
阿柳對這話置若罔聞,低下頭來,語氣滿是失望,“我就知道,你必定覺得我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平心而論,阿柳當真算不上是個什麼良善之輩,隻是離惡貫滿盈也相差甚遠。
周子舒聽不得她如此說話,他不去看也知道,此時她的眼裡必然失去了光彩,他的心裡也跟着悶悶的難受起來。
“在我心中,你并非是心狠手辣之人。”
你隻是,想要守住自己珍視的東西,周子舒默默在心裡加了一句。
遇見她與老溫,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彼此明明應當是兩條路上的人,卻硬生生有了交集。若是說他與老溫,是生來知己,他與阿柳便是……便是……周子舒想不出詞來形容他與她的關系,或是那詞他還不敢去想。
周子舒突然腰間一緊,竟是被阿柳半環着,她與他緊緊貼在一起,他低下頭,視線撞進一雙明眸。
阿柳臉上哪有半點愁悶,她一把抓起周子舒方才那隻停在半空不敢更進一步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旁,绛唇含笑道:“阿絮剛剛可是想這般?”
二人雙目相對,久久不語,此刻他們眼中隻有彼此。
阿柳将他的手放下,環在他腰間的手臂也慢慢松開,倆人之間生出間隔。
她的遠離,竟讓他有一種“失去”的滋味,忍不住想伸手去抓,抓住她,抓住她身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