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鐵朗覺得很煩躁。
從體育館到教學樓的這段路從沒有這般漫長過,明明平日裡隻要幾分鐘的距離,但他這一次卻覺得走了好久。
從一開始的快步到後面的幾乎是小跑起來,他不明白自己的緊迫感從何而來,也許是聽山本說有人約■■放學後見面開始,他當時幾乎是茫然的。
“你說有男生約她放學後獨自見面,她還答應了?”黑尾鐵朗不可思議。
兩人剛換上了運動服,正在體育館的角落裡熱身。
山本猛虎點點頭:“是,經理說她認識,所以沒關系。但是我思來想去還是有些不對勁,所以想問問黑尾學長你認識這個人嗎?就瘦高瘦高的,戴着眼鏡看起來就是乖乖學生的樣子。但人畢竟不可能隻看表面,畢竟經理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誰知道那人是不是...”
嘀嘀咕咕在耳邊溜遠,黑尾鐵朗瞬間就反應出來這人是誰,畢竟她身邊有什麼認識的人他再熟悉不過,而前段時間,他才從她口中知道了那次相遇。
也許隻是有什麼正經的事情拜找她吧,或者是因為幫助而感謝她?
黑尾鐵朗一邊安慰自己,卻解釋不了為什麼要約到放學後而且她還獨自赴約,也解釋不了他自己為何聽完描述後就匆匆離開了體育館。
一路上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他終于到了教學樓附近。一番尋找,很快就找到了那個掩映在樹蔭和爬藤植物間的小亭子。裡面青蔥的少男少女相對而立,遠遠望去,不知情的人可能會覺得分外和諧。
但對黑尾鐵朗來說就有點紮眼了。
要再往前一點嗎?
不,最好不要。
他解釋不了為什麼會從體育館來到這附近,明明對方給他發了會晚到的消息。
但是...
他的腳步還是不自覺朝前移動,直到被垂下來的綠葉拂過臉頰,他才如夢初醒地停了下來。而此刻,他的位置離兩人已經很近了,近到兩人說話稍微大聲一點,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更何況...
“我妻同學,我喜歡你,請你收下它!”
——這句話真的過于響亮。
最不想看到的畫面出現在眼前,黑尾鐵朗屏住了呼吸。
雖然早有猜測,放學後甯靜的校園、誠摯的邀請與約定、青春的異性學生,實在是太像是少女漫的告白場景。但這場面真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黑尾鐵朗還是心往下沉了沉。
一種寶物被觊觎、領地被侵犯的不快和攻擊性油然而生。
黑尾鐵朗并不擔心少女會接受對方的告白,這點自信和相處的默契他還是有的,畢竟隻是不熟的陌生人罷了,但他依舊皺起了眉頭。
因為前田誠明明看見了他,但還露出了笑容。
“啧。”黑尾鐵朗壓低了不爽的氣音。
這些年來他很清楚,在躁動的年紀裡,漂亮又溫柔的少女怎麼可能沒人愛慕呢。隻是因為有自己和研磨一直在身邊,哪怕有人對■■有好感,也沒人會明着表白罷了。
前田誠是第一個越過他和研磨,直接向少女表達好感的人。
這人...黑尾鐵朗捋了把頭發,剛換上的運動服在這一路疾行後略顯悶熱,他把外套脫下來提在手裡,隻着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
還真沒想到前田誠的性格是這樣,和初中差得也太遠了吧?他可不相信前田誠看不出來他和研磨對少女的保護和情愫。就算看不出來,誰會在告白的時候,對告白對象的幼馴染笑啊?
所以,絕對是挑釁吧?
嘛,算了,反正她也不會接受就是了。
黑尾鐵朗冷靜了下來,潛意識裡以一種得到偏愛的勝利者心理,等待着接下來的發展。
...
....?
???
黑尾鐵朗疑問、黑尾鐵朗懵逼。具象化的問号從他頭頂冒出,因為眼前的事情太超出想象他竟一時間沒有其他的反應。
不是,■■就這麼接受了告白信?
啊?
不知道前田誠說了什麼,本來推拒着的少女最終還是收下了信。前田誠笑得一臉溫柔,聊完後還似乎害羞地低頭離開了,誰也沒辦法說這是一場失敗的告白。
黑尾鐵朗木然地看着前田誠從他身邊經過,沒有回望他一眼。因為心神混亂,對情緒一向敏銳的他,竟沒有分辨出對方臉上的勉強。也沒有想到,如果告白成功了,男生怎麼可能把女生一個人留下來呢?
少女的背影依舊那麼清麗,似乎拿着信在細細觀察,手還不住地在信上撫摸。
就這麼喜歡嗎?
應該是新奇吧,畢竟是第一次收到告白信。她很多時候總會流露出對未知事物的好奇,老是拉着他和研磨去體驗。
黑尾鐵朗定定地站在原地。
如果她那麼想要一封告白信,他也可以寫啊...寫多少都可以。擁抱的時候、她微笑笑着的時候,在身邊或者不在身邊,他都有好多話可以寫可以說。
那為什麼沒說出來呢?
...
黑尾鐵朗知道再不離開,恐怕是真的沒辦法解釋為什麼他現在會在這裡,但他隻是在猶豫。
一如既往地猶豫。
猶豫她是否隻是出于習慣而接受了親密的相處、猶豫突然更進一步是否會引起反感、猶豫時間其實還很多。
一邊猶豫一邊又放不開。
想讓她明白男女的界限,他們已經不再是小時候了,想要她把他當成一個正常的異性來看。但面對她毫無防備的親近時,他卻又自然地接受,這是身體千百次留下的習慣。
想要戒掉這種習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想到孤爪研磨話裡話外的暗刺,黑尾鐵朗明白他的意思,說一套做一套的确是非常令人不恥。所以,他一度想着不如就這樣算了,反正他們都還小還有大把時間。
但是,優秀的人總會吸引愛慕,哪怕不是前田誠,總會有别的勇敢的人站出來。萬一最後她心動了,他以什麼立場去阻止呢?
輸給研磨還能,不不不,輸給研磨也不可能甘心吧!難道認識晚一點他就要步步晚嗎?
他真怕自己到時候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既然如此,還不如...
“小黑?”
少女遲疑:“你怎麼在這裡...”
黑尾鐵朗迅速整理了表情,走到亭子裡。他克制着眼神不往對方手裡的信件走去,而是盯住她的臉,不想放過她的每個表情,似乎想要從中看透她的心。
直接說有出賣山本的嫌疑,黑尾鐵朗便道:“我落下了手機,回教室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