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給自己梳頭發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小時候應該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曆。大人幫助手指手腕還不靈巧的孩子梳頭，在每一個睡醒的早晨裡，或着急慌張，或不急不忙。但随着孩子長大逐漸獨立，這樣親密的小事大多也随之消失了。

但我妻葵依舊很熱衷這件小事，隻要有時間和空閑，她都會親自敲開你的房門，為了她的小小愛好你并沒有把頭發剪短。鏡子裡照出一個樂在其中的母親，和一個充當工具人的女兒。

我妻葵的手藝偶爾還會激發出黑尾鐵朗的好勝心。從小給你紮頭發培養起來的他，背後又悄悄學習，到現在你已經難以辨别兩人在搗鼓發型這塊誰更勝一籌。

圓潤的梳齒輕柔劃過頭皮，每一下都是按摩一般讓人昏昏欲睡的觸感。細微的拉扯好像滴落在頭頂的雨滴，頭發和梳子摩擦的沙沙聲是最好的伴奏。

你乖巧地側坐在台階上，享受在這一刻的安甯和平靜。黑尾鐵朗則投入地對待眼前這件“小事”。

他的手腕上綁着幾根黑色的細皮筋，頭頂别着兩顆發夾。平時笑起來格外壞的人此刻全被那兩個發夾破壞了氣質，但本人毫無察覺，或者說察覺了也毫不在意。

“絲帶給我下。”黑尾鐵朗分出上面的頭發，用皮筋綁好，一隻手放到你身邊。

“給你。”你把他存在你這的發帶還給他。

說真的，一大早你如約來這邊讓他幫你紮頭發，結果他從兜裡掏出一把梳子、一根發帶、幾根皮筋和夾子的時候，你是震驚的。

雖然東西不占位置，随便塞在哪裡都能帶上，但他帶的東西比你這個當事人還多是不是有點奇怪。

“很久前買了就塞在包裡的，剛好翻到。”——本人是這麼回答的，還帶點委屈，表示絕不是早有預謀。

真實性不确定有幾分，但是最近你們的确是很忙。訓練、期末考試、合宿計劃接連到來，有段時間沒有好好呆在一起，所以你也就随他去了。

話說就這麼塞在包裡，不怕拿東西的時候在隊友面前帶出幾個發夾嗎。雖然就算隊友調侃他，他大概會用“你們懂什麼啊”的欠欠語氣回敬。

時間還早，大部分的隊員們都還未醒來，太陽隻是在天邊薄雲裡揮下淺淺一層。

喬木下的樹影未完全成型，幾株繡球躲在裡面長勢熱烈，光和影的分界線還不明晰。隻有等日頭升高，它們才會彼此分明。一走進樹影裡，身上就落滿了塊狀斑駁的影子。要是那樹更茂密點，人就被完全遮蔽，在夏天裡為行人提供難得的喘息。

森然高中綠化很好，你聽着很遠的蟬鳴，在檐下盯着那塊樹影出神。

你記得，家附近那個小公園也有這麼大片大片的樹影。

沒錯，就是那個你們三人曾走丢的公園。

它夾雜在住宅群裡，面積其實并不大，但是對于當年的你們和着急的我妻葵來說，的确是好像迷宮一般看不到出路。

當氣溫升高，無遮擋的河岸已經不再适合練習排球，那個公園便成了你們最合适的場地。

在樹蔭裡，三人如往常一般托球傳球。排球落地咕噜咕噜滾落，偶爾還會滾到曬得發燙的水泥地上。一般來說，在誰的那邊，誰就去撿球。研磨這個時候總悄無聲息歎口氣，不情願地挪到樹蔭邊緣，接着大步跨進太陽底下，抱起排球就腳步飛快往回走，生怕慢了就化在陽光裡。

小黑撿球時反倒不緊不慢，還有心思在日光裡朝你一笑，呲着大牙臉上都是晶瑩的汗，看起來很傻，也很耀眼。

練完球三人都坐在亭子裡，這個時候熱氣和口渴都升騰成對冰淇淋的渴望。孤爪研磨靠着柱子完全動彈不了，而你眼巴巴地看着黑尾鐵朗。他無可奈何讓你們去一旁洗手等着他，于是他回來的時候，迎接他的就是兩隻洗幹淨手嗷嗷待哺的幼馴染。

還是那輛冰淇淋車，還是一樣的口味，隻是售賣的老人已經換成了個年輕人，他們長得有點像。

這畢竟是個住宅區内的公園，小孩真的很多。當你們聚在一起吃冰淇淋的時候，眼饞的孩子們都坐不住了，一時間公園裡此起彼伏的都是呼喚家長、吵鬧着要吃的聲音，你們還有幸看見過撒潑打滾的場面。

這片住宅區的家庭家境不會太差，大部分時候孩子們的要求都能被滿足。于是花壇邊、沙坑旁、秋千架上都長出了不少吃冰淇淋的小蘑菇。

雀躍的孩子們膽子也大了許多，之前你們在練習沒敢過來打擾，此時有好幾個都湊近搭話。

孤爪研磨沒有化在太陽下此刻化在了角落，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而你也懶懶散散提不起什麼興趣。于是他們都圍在黑尾鐵朗身邊，好奇地追問剛剛你們在幹嘛。

聊到排球，黑尾鐵朗來了興趣。他大口吃完冰淇淋，把手一拍，抱着球引領着一衆小孩又來到空地，一時間驚歎聲和躍躍欲試的呼喚不絕于耳。

你和研磨湊在一起說話，遠遠看着着大帶小的一幕，周圍還有家長們含笑的注視。

明明他當時也才上國中而已，在人群裡卻像個小大人一樣。自從被你和研磨推着主動接觸人之後，他是越來越外向和自來熟。去的次數多了，他幾乎成了那片的孩子王。每次一到都呼啦啦湧上來一片小豆丁，最多的時候達到了十個。

孤爪研磨不太适應，但還是會陪着過來，因為黑尾鐵朗和孩子溝通有一套。至少你們練習的時候他們不會過來打擾，結束的時候他們大多也隻圍着黑尾鐵朗。不過你和研磨也會在他團團轉的時候幫忙帶一兩個解圍。

有好些孩子後來真正地喜歡上了排球這項運動，過來的時候會帶着自己的球來，甚至現在有幾個還在打排球。

黑尾鐵朗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了成年的排球競技普及事業部部長的風範了。

熱愛，真是最好的前行路标。

最近你常常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這些記憶經年鮮豔如初。

是因為好感度快到滿值了嗎？你有預感，離開的時刻很快就要到了。

“完成！”黑尾鐵朗把梳子往褲兜一插，欣賞了一番自己的成果，“原原本本複刻了教程，不，甚至比那還要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