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集訓已經結束,空閑下來的你的确無事可做,慢悠悠地在食堂角落找了個空位坐下。
空曠地空間裡隻有零星幾個人,食堂的阿姨在聊天,幾名過來加餐的學生碗筷發出輕微的碰撞,隻有你百無聊賴地望着門口發呆。
這個時候你又很想見到孤爪研磨了,畢竟合宿這幾天很少單獨相處,往往是說話沒多久就開始訓練,晚上你又常常加入女生們的活動。
路的盡頭緩緩走來一個身影,金色的發絲被路燈照得泛白。你的心雀躍起來,從食堂裡走出,兩人在路邊碰了面。
“等很久了嗎?”孤爪研磨甯靜的眼神落在你臉上。
“也沒多久。”你看了下時間,得出了個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結論:“不過,我記得訓練是早就結束了,研磨你留下來加訓了?”
“這種事情再怎麼說也不像我會做的事情吧。”
孤爪研磨對自己的性格還是很了解,他帶點無奈說道:“翔陽拜托我給他托球,我沒辦法幫他托了幾個,然後才找機會溜走的。”
兩人并肩往第三體育館走去,它的背後有一塊空地。空地被花壇和栽種的綠植環繞着,中間擺放着一些秋千和攀爬架,聽說很容易在附近看見獨角仙。雖然兩人都清楚這不是過來的主要目的,但那裡的确很适合談話。
“按照研磨的說法來看,日向同學的球技還是會比列夫要好很多吧,幫他托球應該沒那麼困難?”
兩人的影子轉濃又轉淡,一會兒在前一會兒落後,拉長又縮短,若即若離地觸碰着。
“沒有好很多,是好一點。”孤爪研磨表示他從沒有說過好很多這種話,“前些時候幫列夫托球練習已經夠心力交瘁,現在還是饒了我吧。”
想到被追着喊學長托球,一到排球部身邊都會竄出列夫的日子,孤爪研磨垮下臉。
“但是列夫最近的技術的确是見長,貓又教練的安排還是蠻有道理。”見四下無人,你勾住他手指晃了晃,兩人的影子真切地連接到了一起。“況且,你也并不讨厭列夫嘛。”
孤爪研磨走近一步,自然地握住你的手。雖然天氣炎熱潮濕還是訓練後,但他的手心卻很清爽,來之前應該有仔細清洗過。
“他其實跟虎一樣是很有幹勁的人,雖然是我學不來的招式,但我的确并不反感。”孤爪研磨望着天空,森然這邊夜晚燈光少了許多,星星比起音駒那邊更加明亮。
“就是不讓我托球就更好了,姿勢糾正很多次,跳躍打點也很沒有規律...”
他說着說着開始歎氣,你悶悶地笑了兩聲。
合宿的成員們不是已經回宿舍就是還在加練,兩人牽着手一路上沒遇見人。于是你們一直牽着手,像是晚飯後的散步一樣到了第三體育館附近。
體育館裡面燈火如白日,擊打排球的聲音和鞋子地闆間的摩擦陣陣,你還聽見日向翔陽、灰羽列夫以及木兔光太郎大呼小叫三重奏。
“日向同學來找小黑他們練習了嗎?”你歪着頭往裡面望了望,球網兩邊三對三正打得火熱。
孤爪研磨也掃了一眼球場上的比賽:“我怎麼記得列夫好像在和夜久一起訓練來着,夜久能放他過來?”
“按理說不太可能,估計是悄悄逃走的,不過在這邊也是訓練嘛。”
你們收回探望的腳步,沿着體育館的牆壁往後方走去。
“比起枯燥的接球練習,對列夫來說肯定是扣球攔網比較有趣一點。”
你搖了搖頭:“夜久可能又要生氣,後輩中讓他最頭疼的就是列夫了吧,就像大家庭裡操心幺子的媽媽一樣。”
“夜久聽見了估計也不會太開心。”
“唔...那就不告訴他?”
你和孤爪研磨相視一笑。
空地上安靜得隻有晚風吹過,體育館裡的聲音在風裡朦胧又不真切。四周的花台裡開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空氣裡一層淺淡的花香混合着薄荷的味道,那是驅蚊水的香氣。
你找了個秋千坐下,腳下輕輕一蹬就晃動了起來。握住兩邊的繩鍊,你蕩得正歡,感受到孤爪研磨在旁邊坐了下來。
有幾分鐘,兩人都沒說話。一靜一動,因為身邊有讓人安心的存在,連遠處那一片黑黢黢的樹林,也隻是烘托了這一片靜谧的氛圍。
“研磨有想過高中畢業以後要做些什麼嗎?”你放緩了前後的幅度,腳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擦着地面。
孤爪研磨仍舊是平穩地坐着:“上大學。”
“然後呢。”
“我打算在大學時候發展一下我感興趣的方面,如果能用自己的愛好來掙錢是最好不過了。”
“遊戲?”
孤爪研磨站起來,繞到你身後,幫你輕輕推着秋千。
“對,我打算先從遊戲主播開始,逐漸認識一批同好,後面創立一個公司招攬。然後爸爸也教過我投資這些,我打算等年齡夠了就試試水。”
他細細地說着自己的想法:“遊戲主播的話,應該是一畢業之後就可以開始了,畢竟假期學生們比較空閑,而且這個的準備沒有其他兩項所需要的時間長。創立公司和投資這些還是要等年齡夠了才能正式開始,但是前期調查和人員接觸也是必不可少的...”
原來這個時候研磨就已經有了規劃了嗎,還是這麼明确的目标。明明這個年紀大多數人都處于迷茫時期,甚至很多人從沒有想過未來。
你有些驚訝,驚訝之後又是覺得研磨就應該是這樣。
他一向聰明也很清醒。
在一個要求合群的世界裡,孤爪研磨讨厭他人的目光,也不善于社交。這樣的人在世俗眼光下,要麼被裹挾着強迫自己融入人群,要麼變得畏縮怯懦。隻有少數人在其中自洽,找到屬于自己安定的生活方式。
而他恰巧是屬于這類人,他有家人朋友的縱容和關愛,有自己的興趣和堅定的人格,才能在這十幾年裡如此幸福長大。但他不可能一直活在家人的保護下,随着年齡長大和獨立的想法深入,他會思考如何去做才能延續自己的生活。
高中畢業後就已經不是單純的學生了,日本這邊很多人會選擇就業,這個時候考量是最合适不過的時間。
“你...覺得怎麼樣?”
孤爪研磨說到後面逐漸放低聲音。
“我覺得研磨你,比我想的還要厲害。”視線裡的體育館忽高忽低,有些陳舊的秋千繩鍊頂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好想見到那時候的研磨啊,穿西裝的總裁研磨嗎?有點想象不到那樣的形象,不過聽起來很不錯。”
“也不一定開公司就要穿西裝吧...你遲早會見到的就是了。”
孤爪研磨聲音有些輕,卻含着不容錯認的肯定:“反正,我的未來一定有你在。”
“未來啊...”
“你呢,有想過未來做什麼嗎?”
“雖然有些朦胧的想法,但我好像從來沒有深思,那似乎是很遙遠的事情。”
你腳點地讓研磨停下了推秋千的動作。意識到你要說些什麼,孤爪研磨收回了手,轉到你的面前來。
“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不,應該是好幾個夢的夾雜。”
你把今天的反常都歸結到這個夢裡,但除了這段,其餘的都是你最真實的的憂慮和迷茫。
“我夢見,現在的美好生活都是一場幻覺,最後發現自己孤身一人。我做着普通的工作,過着普通的人生。”你茫茫然低着頭,“我又夢見了自己的死亡,媽媽悲痛憔悴,成日以淚洗面,沉浸在失去我的痛苦裡。而我其實就在她身邊,急得團團轉卻怎麼也碰不到她,明明很近卻好像隔着一個世界的距離。”
“小黑變得沉默了許多,整日沉浸在工作裡,好像一眼望不到盡頭。而研磨你過着一個人偏僻獨居的生活,基本不與人交流。”
你晃了晃腦袋,露出一個笑來:“真奇怪啊,夢裡的研磨好像也是做着主播的工作。這算是太了解研磨而心有靈犀了嗎?”
孤爪研磨捧住你的臉,他擰着眉看起來難得的嚴肅。
“最近有什麼很在意的事情嗎?”
“唔,一如既往?”
沒辦法告訴他,這都是都是你想過的未來的可能性,但想通後你早已平靜了許多。
與其害怕畏縮不前,不如把畏懼變成驅策,全力以赴去完成任務。你不想某天早上起來怅然若失,好像做了一個不願忘記的夢。也不想這些記憶不僅沒留給你什麼,反而留給他們揮之不去的痛苦。
“幹嘛露出這很嚴重的樣子?”你歪頭把臉落在他的手心,“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但是,下午的時候...”
“因為那個夢老是記憶太深刻了嘛...”
孤爪研磨沉默了一瞬,他無法說出下午看見眼前人面色突變時的微妙感受,那一瞬間的疑惑和心悸,以及有什麼好像要溜走了的錯覺。
“那我要怎麼做呢。”孤爪研磨問道:“我...今天很擔心你。”
見多了含蓄的研磨,打直球的他過于犯規。
你的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勾住他的衣領把他拉下來,在他臉頰邊留下一個吻。
夜風溫柔,萬籁俱寂,連體育館的燈光也暗淡了下來。
今天的研磨是薄荷味的。
“讓我眼裡腦海裡都是你,這樣不就不記得别的東西了。”話語裡意有所指。
交疊的影子分開,你笑得很是無辜,完全看不出下午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那就是一個不美好的夢而已。
孤爪研磨的心逐漸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