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目光又落在腳上固定的石膏上，在兩人期待且忐忑的目光裡，半晌才回道。

“零食。”

“欸對對對！超市會賣零食哦，但是也不止賣這個，我們還會賣廚品雜貨什麼的，什麼都賣，反正鎮上大家缺什麼我們就賣什麼。”

星名一華聲音朝氣有力：“以後你就什麼都不缺了，甚至還可以零食吃到飽，永遠就不用羨慕别人家小孩有吃的，反而他們還會羨慕你呢！他們有的你都有，她們沒有的你還有！怎麼樣，以後和奶奶住一起很劃算吧。”

“零食還是不能...”星名冬一郎試圖說話，在女人的瞪視下啞火，隻得規規矩矩縮在凳子上。

“...”

你在星名一華的懷裡動了動。

“媽媽說，零食小孩子不能多吃。”你小聲問道，“媽媽和爸爸呢？”

星名一華無言。

明明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在幼小孩童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嘴裡還是像堵塞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見她不開口，星名冬一郎連忙擠出個笑容，由于不常做這樣的表情，臉上有些僵硬：“愛子和佑出遠門啦，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不回來。不過沒關系，兩人走之前告訴我們好好照顧你，說是等你長大後就會回來看你了。”

你怔怔地看着他。

“不是...”

星名一華呼出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一華...”星名冬一郎想阻止她。

“你的媽媽還有爸爸，愛子和佑。”星名一華沒有停下來，她調整了下坐姿，輕輕托住你的頭，直視你的眼睛。

“她們在這場車禍裡面，去世了。”

她眨也不眨地看着你：“你明白去世是什麼意思嗎？”

星名一華有一雙純黑色的眼睛，眉毛濃密，在不笑的時候露出幾分銳利和堅硬。但她眼裡的寬和融化了這份堅硬，隻剩某種沉重的東西默默流淌着。

你垂下眼睫。

“死...的意思。”

“對...”

星名一華貼住你的額頭，她的聲音低低的：“就是死亡的意思。”

“就是永遠的離開了、隔着永遠抵達不了的距離、永遠沒有辦法再次見到，哪怕你再想念。我們唯一能做的的事情，隻有懷着這份想念繼續走下去。”

“但是，你要相信，愛子和佑并不是故意這樣做的，并不是想要丢下你。她們真的很愛你。但死亡來得很突然，沒有給人任何準備，或者說這種事情永遠不可能準備好。”

她像是再說離開的兩人，又像是在說自己。

“你并不孤單，奶奶和爺爺還在呢。雖然我們和你媽媽爸爸不是一樣的人，但我們對你的愛是一樣的。同時媽媽爸爸的愛也沒有消散，她們隻是化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星名冬一郎雙手撐着額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星星...

你望了眼窗外，此刻正是中午，看不到一顆星子的存在。

不過...太陽也算一顆星星嗎？

“看着...我？”

想到了很近又好像很遠的記憶，你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看着你。你以後長大的每個時間，她們都不會錯過的。”

你垂着頭，鼻息間都是熱氣和潮意。

等到被星名一華抱進懷裡，臉頰邊的布料被打濕後，你才怔愣地發現——剛剛你哭了。

雖然身體很痛，但明明内心沒有感覺很痛苦，明明死亡的并不是你的家人。

為什麼呢？

胸前的濕潤逐漸擴大，幼童無聲地縮在她懷裡，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星名一華仰頭望着天花闆，把眼裡的淚水逼了回去。這幾天來，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翻湧的情緒。但她必須逼自己像小時候那樣強硬起來，她不能就這樣倒下去。

星名一華緩了半天，才想起轉頭讓星名冬一郎遞點紙巾過來。然而男人撐着頭，坐在凳子上肩膀一縮一縮的，明顯已經哭得不能自已。

怎麼一個兩個的，哭着都沒聲音。

這麼大個人，也真是的。

她又是好笑，又是心酸難言。她隻得抱着女孩耐心地等着這兩人，漫無目的地想着許多事情，最後落在了後續的治療和回家安排上。

總歸是要回家的，不管是誰都要回去的。

星名一華歎了口氣，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