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燈節前的最後一個月,朱妤過得既悠閑又忙碌。
其木格清晨被她抓起來去修行,在院子裡跑了幾圈就看見她提着一個箱子進房間,将門一關半天都沒有動靜。
她倒沒有因此偷懶,老老實實做完了該做的訓練,眼看太陽爬過了樹梢,要往天空的正中央挪過去,才過去敲敲門,想問她午飯吃什麼。
被獨自留在家裡的時候,其木格的廚藝有了突飛猛進的成長。因為鄰居家的阿嬸一直當她們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姐妹,平常就很照顧她們。其木格在家時又盡心盡力地跑到鄰居家幫忙幹活,換來阿嬸把自己的廚藝傾囊相授。
現在她可以很得意地說一句,隻要不拿好吃當标準來要求她,她也是能做出三菜一湯的!
先不提隔壁那個嘴巴挑剔到不行的家夥,朱妤就和她的心髒一樣有顆強大的胃,從善如流地接受其木格提出的輪流做飯的建議。
但不論她多不挑食,做飯前其木格總要先問一下她想吃什麼。
剛敲了一下沒人應,她不得不再用力敲幾下,才聽到朱妤答應了一聲:“你進來吧。”
其木格推開門,困惑地探進一個腦袋,不太理解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做什麼。
她的第一眼落在桌子上,看見了一隻白色的鳥立在一截樹枝搭起的支架上,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才發現那是鳥的骨頭。
女孩情不自禁地走進房間裡,在桌前仔仔細細地觀察,既看這隻骨鳥潔白的骨骼,也看它栩栩如生的姿态,忍住了想戳一下試試的沖動。
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樣的工具,有用夾起細小骨骼的鑷子,也有黏合用的粘漿,還有更多其木格認不出來的東西。
此前她沒有來過朱妤的房間,也就不知道她的房裡有一個貼牆放着的竹架,細分成無數個小格子,每個格子裡都放着這樣的骨架。既有小小的團雀,也有活潑的跳兔,甚至還有一隻狐狸。
這樣的一堆白骨放在屋裡,晚上要是冷不丁和那些空洞的眼眶對上視線,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但朱妤大概是不會怕的,等到這隻骨鳥身上的粘漿幹透了,她小心地把它捧起來,放在了其中一個架子上,後退了兩步欣賞自己的作品。
“這些都是你獵到的獵物嗎?”其木格站在她旁邊問。
“不全是,在山裡總能遇到很多屍骨,有比較完整的我才帶回來。”朱妤轉身去收拾起桌上的工具,挑挑揀揀地分類依次收起來,“以前總要四處奔波,也沒地方可放,好久沒做過這個了。”
其木格也隻是這麼問一句,她完全不想對這個奇特的愛好發表看法,牢牢記得自己過來敲門的目的,“午食吃什麼?”
除此之外朱妤還有很多事情可忙,既然要過節,那待客的美食總是少不了要準備,還該給家裡的小姑娘添上新衣服。
這兩件事做起來都不難,入冬時她縫制的那條冬裙現在已經妥帖地穿在了其木格身上。現年将滿十三歲的女孩格外倔強,至今還在算着吃穿住行都是欠她的賬,準備得多了總不會要,所以朱妤隻打算再做一條裙子。
她腦子裡勾勒着新裙面的樣式,朝着吃虎岩最熱鬧的繡莊走去,準備去買些新布料。
才到店門口就看見老闆娘皺着眉,捧着一張畫端詳,格外為難的樣子,“……咱們這小店,繡娘的水平也有限,實在是做不到您這要求,您要不再往玉京台那些繡閣裡問問吧。”
客人也像是很發愁,無奈地歎着氣:“在下已經問過了璃月港裡每家繡莊,聽說您這裡總能出些新的花樣子,本以為能有些辦法。”
朱妤驚訝地看了看這位客人,那是一個清隽的青年,穿着一身古樸的長袍,溫文爾雅地說話時,都會招來路過的婦人少女多看他一眼。
畢竟繡莊裡鮮少遇到男客人,尤其是拿着一張成衣圖來求教繡法的男客人。
老闆娘名叫榴娘,經營這家繡莊也有近十年,看過的設計稿數不勝數,但此刻依然戀戀不舍地捧着那張圖,兩撇細眉擰成個八字,喃喃自語了一句:“要是花帕那邊的繡法……啊,小朱妹妹!”
她忽然之間瞥見了門口的少女,精神頓時一振,歡快地朝她招手,“你來得正好,幫我們想想辦法吧!”
朱妤猝不及防被抓了苦力,榴娘幾步跨過來牽住她,拉着她直往後閣去,然後很不見外地将手中的圖紙展開,“你看,若要複現這身衣服的效果,該用什麼法子比較好?”
客人也跟着進來了,聽榴娘熱情地介紹:“這位朱妤姑娘也極擅長繡衣,她又常常走南闖北,見識要比我更強。”
他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禮貌地拱手介紹自己,“在下彌怒,要是姑娘不介意,還請助我一臂之力,定當感激不盡。”
朱妤稀裡糊塗地被拽進來,到此時才有空去看那張圖,毫不意外地是張成衣的設計稿。她看的第一眼就發出了驚歎,再仔細看看又陷入沉默。
榴娘渾然不覺,還在殷勤地問:“這是彌怒先生自己設計的,小朱妹妹覺得如何?”
朱妤認真想了想,從一個繡娘的角度給出了意見:“看着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