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策莊離璃月港很遠,其間差不多要跨過幾座山頭,繞過一片鬧鬼的山坡,再朝上走才能抵達。
原先莊裡的居民也不是璃月的子民,隻是幾百年前岩王帝君于此地斬殺惡螭,螭血流經山川,滋養出一片膏腴之地,又有理水疊山真君常年坐鎮于此,逐漸吸引了在戰争中流離失所的人群過來定居。
平日裡很少有人往這個僻靜的山莊跑,魔神戰争結束後,繁華的璃月港處處都缺人,莊裡的人都去城裡做工之後,輕策莊就更顯得靜谧了。
但兩個月前它突然開始熱鬧起來。
比武大會要舉辦的消息,輕策莊的居民比誰都知道得更早,畢竟要有那麼多人蜂擁而來,大會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完,這麼多人住哪吃哪都是個大問題。
但不要緊,萬老闆的大名誰都聽說過,大把摩拉砸下去,輕策莊裡最古闆喜靜的老人都高高興興地把自家屋子讓出來,收拾得幹幹淨淨,委屈一家人擠一擠柴房,也要把好幾年不愁吃喝的摩拉賺到手。
就算輕策莊的居民搭起草棚住,把所有屋子都讓出來,那肯定還是不夠住的。
但萬老闆不僅有錢,還有人脈,遠在璃月港的削月築陽真君,常年駐紮輕策莊的理水疊山真君,都和他有交情,怎麼就不能借着仙術快速造起一棟棟、一排排的房屋呢?還能借來看似小巧,容納上百人居住都不成問題的仙壺。
雖說萬老闆财大氣粗,住宿都不收費,但住的地方仍然是有區别的,來得太晚就隻能和别人一起擠一擠塵歌壺。
朱妤肯定他們從璃月港出發時已經算晚了,輕策莊的山間到處都是背刀挂劍的武人,顯然就算還有住所,也隻剩塵歌壺之類的通鋪。
但報完名後的交接人卻遞了一串鑰匙過來,極親切地對白福笑着:“白小姐可算趕上啦,老闆交代了,給您和您的隊友留了個小院子。人多,位置可能有些偏僻,您多包涵。”
白福趕緊雙手接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謝,不會的,也替我謝謝萬老闆。”
她們握着鑰匙擠出來,朱妤奇道:“小福,你認識那位萬老闆?”
白福搖搖頭說:“萬老闆隻是認識我爹,我家其實是方士世家,我爹從前也陪萬老闆行過商。大概是他寫信和萬老闆說我也要來吧,他就稍微關照我一點。”
她仔細看了看和鑰匙一起遞過來的說明,臉皺了起來,“唔,這個院子隻有兩間房,我們三個隻能擠一間啦,不然那位鐘離先生就沒地方住了。”
“不要緊,鐘離是不會和我們一起住的,你不必考慮這個。”朱妤想了想說,“我和其木格一起住就好。”
白福用力甩頭,“不行不行,朱姐姐住一間吧,我個子小,其木格也很瘦,我們兩個睡一張床足夠了。”
其木格走在她右手邊,每走幾步總要不自在地摸摸腰間的劍,聽了這話就翻了個白眼,“你還是養足精神吧,明日就要開始初賽,要刷掉四分之一的人。可别今天剛來,明天就得打道回府。”
報上名後,朱妤才知道這場比武大會的細規,因為參賽的人太多,第一天隻需要派一個代表出戰,上午下午各有一場比賽,若是兩場都輸了,就要淘汰出局。
後面的比賽倒是分了個人賽和團隊賽,分别計分,宣讀規則的人還格外強調擁有神之眼的人不得參加比賽。
朱妤聽的時候,腦海裡閃過一個冷笑話:擁有神之眼的人不行,那擁有神之心的神可以嗎?
演武場裡人太多,不需要報名的鐘離沒有進來,但從人群裡擠出去,朱妤一時也沒找到他。
最後她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看見被一群女孩們圍堵住的鐘離,他比周圍的小姑娘高一個頭不止,眉毛皺得快打起結,卻偏偏不好強行從一堆姑娘中間闖出去,又不能表演原地消失,隻好保持生人勿近的氣場站在那裡。
可周圍的女孩們對他冷淡的表情不以為然,羞怯些的細聲細氣問他的名字,大膽一些的落落大方地問他願不願意晚上出去一道幽會,還有更大膽的直接拿出了手帕和香囊要塞給他。
朱妤在遠處津津有味地望着,不忘感慨一句:“不愧是鐘離,好受歡迎啊。”
其木格不滿地哼了一聲:“阿格雷斯大人更受歡迎!”
“嗳呀,這種地方你就不要賭氣了,再說你們青雲本來都是女孩子呀……”
白福呆呆地看看她,再看看被圍住的青年,怯怯地問:“朱姐姐,你不管管嗎?”
朱妤和其木格一起看向她,“管什麼?”
“……”她默默地把要說的話咽回去,“呃,朱姐姐,不用過去幫鐘離先生解圍嗎?”
朱妤又看了一眼,“唔……他也沒被怎麼樣嘛,那邊人好多,總覺得過去好麻煩,我們再等等算了。”
這句話說完,很遠之外的鐘離敏銳地擡起頭,就好像聽見了一樣,扭頭看過來,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看起來特别、特别、特别不高興。
朱妤心虛地咳嗽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假裝沒說過這句話,又好像剛剛才看見他一樣,舉起手揮了揮,大聲喊道:“鐘離,久等了,我們報完名了!”
圍在他身邊的女孩們回過頭,幾十雙眼睛一起看過來,然後惋惜地歎了口氣,一邊嘟囔着“原來有伴兒了”、“我就知道這麼俊的男人輪不到我”、“那你剛剛還不是給他塞手帕了”、“萬一就輪到我了呢?人總要有夢想”,一邊四散離開。
鐘離走過來,仍然隻是盯着朱妤看,一言不發。
氣氛有點微妙的尴尬,朱妤默默用鞋尖摳了摳地磚,很小聲地說:“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看你笑話……受人喜歡還不好嗎?”
鐘離仍然不說話,一雙流金般的眼睛就那麼冷淡地注視她,就算直面這種壓力的不是她們,白福也有些受不了,“總、總之,我們先去小院那邊吧。方才的那位阿叔還說了,咱們的院子離山上的溫泉可近了,難得來一趟,不如去試試吧。”
回去的一路上鐘離也不曾再說一句話,山上的溫泉池聽說是理水疊山真君開辟的,被萬老闆修成了露天浴場,天色黑了之後,上山來泡溫泉的人就少了,他們去的時候更是一個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