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前一晚她抱錯了人還說醉話，但今晚她們還是如願地吃上了鹿肉古董鍋。

鹿是鐘離抓回來的，他的表情似乎還有點糾結，不知道想了什麼，但總歸還是很平靜地把那隻不會說話也不聰明的鹿交給了雲雀。

鍋子是雲雀煮的，菌子是應達去摘的，還被雲雀挑挑揀揀扔掉了很多毒蘑菇。

作為一個半殘的養病人士，朱妤頭回過上飯來張口的生活，吃飯的桌子都搭在她的床邊。

鐘離沒湊這個熱鬧，送了鹿就回去了，于是應達很放松地享用起她在這裡的最後一頓晚飯，想到明天這趟名為出差實為偷懶的工作就得結束了，她還有點舍不得回去。

但鍋裡的鹿肉煮開了，她很快就沒工夫再去多愁善感了。

雲雀拿出幾瓶自釀的米酒和她分了，朱妤隻能羨慕地看幾眼——醫生不罵别人但專把她罵了一頓，禁止她再喝酒——然後低頭喝果汁。

幾杯酒喝下去，雲雀就紅了臉，看起來有點興奮。

她一邊涮肉一邊問：“你們都是從璃月港來，那裡熱鬧嗎？好玩嗎？人多不多？”

這還是她頭回問起璃月，朱妤原本以為她們對外面的事都不感興趣。

雲雀似乎看出她想什麼，吐了吐舌頭，“你之前不是中了蠱麼？我叫她們不要和你瞎打聽，等你好了再問。”

于是她當仁不讓地做了第一個提問的人。

“是個很好的地方。”朱妤想了想才說。

即使是鐘離的敵人也不能否認一件事，璃月港的繁華遠勝任何一個聚居地，自建港一千七百年來，不曾經受過任何苦難，最大的一回危機還是很多年前從海裡爬上來肆虐的異獸。

它是被岩之魔神精心呵護的寶物，是戰後的七國之間最璀璨的明珠，理所當然成為了提瓦特的商業中心。

而就她的親身體驗來說，從拆了那堵厚厚的高牆之後，璃月港就陷入了一種瘋狂的擴建狀态。

前來尋求居所的流民、遊走于七國的行商、交流往來的學者與外交使者……短短兩年裡，璃月港的人口膨脹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所以房子越修越多，碼頭越來越大也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繁榮就帶來需求，需求就創造工作，至少在這個新的時代裡，隻要足夠勤勞，是餓不死人的。

雲雀聽得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帶着一抹笑容，似乎在暢想那個自由又熱鬧的地方。

朱妤看出了幾分端倪，“雲雀，你想去璃月港嗎？”

少女收了臉上的向往，“我不能去。”

應達快言快語地問：“為何不能？難道你們的首領不許你們離開？”

“那倒不是。”她嘟起嘴唇，露出一個郁悶的表情來，“我阿爹阿娘不許罷了。”

應達咬着筷子，給她出馊主意，“那你偷偷去？等你賺了摩拉給你爹娘買些禮物帶回來，他們也就不生氣了。我從前見過從家裡偷跑出來的孩子，他就是這樣幹的。”

雲雀睜大了眼睛，很驚奇的模樣，“他的爹娘沒死嗎？”

應達哆嗦一下，差點摔了筷子，“什麼話！這又有什麼關系？”

“我爹娘說我要是敢走，他們就服毒自盡。”雲雀皺一皺鼻子，“之前有位姐姐就不信，偷跑出去，等她回來的時候爹娘已經死了，她哭得可慘了。”

應達與朱妤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才說：“呃，你們這兒的長輩都愛這麼幹嗎？”

雲雀便用力地點了下頭，繼續在鍋裡挑肉吃，“你們沒見在外寨住的都是與我一般大的人嗎？外族的商人來了就是由我們接待的，我爹娘那一輩的都讨厭外來人，阿意就不許他們出來，怕起沖突。不過，若是我們有誰想出去，爹娘也不同意。”

朱妤問：“英歌不是出去了嗎？君意不會管嗎？”

“英歌他們隻是出去轉轉罷了，而且他們爹娘都不在了，阿意管着他們，隻要他答應就行。”

她看起來有些困惑地說：“但阿意要怎麼管我們呢？我的爹娘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他要選擇幫哪一邊，才不傷另一方的心呢？而且去外面這件事，也不值得我和爹娘賭命，我留在荻雲裡也過得好。”

大概覺得氣氛有點壓抑，她挑了一筷子鹿肉涮了涮醬料，忽然說：“我還給你們做了衣服呢，等會試試吧。”

提到這個雲雀來了精神，她正準備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的得意之作，外面突然傳來恐怖的咆哮聲。

那聲音沉悶得像雷鳴，劃破了寂靜的夜色，吓得她抖了抖，夾着的鹿肉就掉回碗裡。

雲雀尚沒有反應過來，和她對坐的兩個少女已經變了臉色。

“敵襲？”應達蹭地一下站起來，敏銳地傾聽屋外嘈雜的動靜，嗅到了空氣裡濃郁起來的血氣，也聽見遠處山林間傳來猛獸的嘶吼聲。

朱妤原本還有些虛弱，但不知哪裡來的力量支撐她繃緊身體，扶着床沿站起來。

她額頭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吃力地彎腰在腿上摸索，從大腿上取下一把從不離身的匕首，輕輕握在手裡。

應達正猶豫是否要外出查看情況，突然聽見帝君在屋外叫她。

她閃身出現在屋外，鐘離站在吊橋邊上，望着漆黑的夜色，那個方向有源源不斷的吼聲傳來，他還聽見了蛇群嘶嘶的聲音，像是正在交戰。

“去看一看，山主可在。”他說，“若她不在，将那群玄文獸逐走。”

應達松了口氣，領命前去。

屋宇間亮起了燈，地面上豎起一支支火把，整個外寨都被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