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第一捧雪從枝頭跌落時,胡家辦起了親事。
娶親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按照自古以來的慣例,新郎得曆經千辛萬苦才進得了門,接得了人,以示女兒家的嬌貴。
胡言心有成算,料定最難的那關是新娘的親友攔門,早幾日就提着好酒并幾樣點心跑去找鐘離。
“鐘離兄,勞駕幫個忙,拜托拜托。”
果然一到正日子,他輕松過了嶽父那關,到了舒曉房門外,看見一堆女眷圍在一起。
其中一馬當關堵着門的那個,不是朱妤又是誰?
他心道萬幸,一閃身把背後的鐘離推到前面去。
朱妤不知道胡言去請了鐘離,看他混在迎親的人堆裡就很迷惑,“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鐘離隐約覺得被胡言坑了,又不知道被坑了什麼,隻能照實回答:“受胡堂主所托。”
朱妤就瞪了一眼胡言,“狡詐!”
說歸這麼說,她嘟嘟嚷嚷還是把路讓出來了。
其餘女眷朝他臉上看了幾眼,吃吃笑了兩聲,也避到了一邊。
舒曉很快就從屋裡出來了,她沒有大戶人家那些規矩,必得蒙着臉讓兄弟背出來。
一來她是獨生女,二來她怕别人背不動,索性提着裙擺直接走出來,露出一張精心打扮過的臉,嘴上不忘問:
“你怎麼這麼快就進來了?她們都與我說要好好為難你一番……”
到了外面看見鐘離,舒曉就大笑起來,“滑頭!”
胡言但笑不語,牽着她沿來時的路走出去,立刻就有人放起鞭炮。
朱妤站在一邊看着,鐘離還輕聲問她,“是我有何不妥?”
她在腰間的布囊裡掏了掏,把東西往他手裡一塞,“吃糖,别問了。”
鐘離說:“唔。”
糖是芝麻糖,做的時候還加了些秋天新做的糖桂花,吃起來有股清甜。
朱妤做了很多,拿一個大大的布袋都裝起來,塞給街邊的孩子,讓他們自己去分。
兩家的位置不遠不近,迎親隊伍敲敲打打,一路走過去動靜不小,街邊陸續有人跑出來看熱鬧。
朱妤眼尖,還在屋頂上瞄見一隻探頭探腦的仙鳥。
真是哪裡有熱鬧都少不了她!
被發現了,留雲借風真君就大大方方跑下來,一邊看熱鬧一邊跟她站在街邊唠了一陣,又分走了她一大把芝麻糖。
鐘離觀禮很認真,甚至認得出新娘衣服上的花樣是雲雀的設計風格。
這不是因為他突然開竅,對刺繡紡織變得很有心得,隻是因為近來常去雲雀開的古雲坊逛逛。
朱妤很喜歡她送的那條裙子,天還沒冷下來的時候,鐘離常常見她換上,心情很好的模樣。
每回他去的時候,雲雀都會做出新樣式的衣服挂在店裡,什麼風格都有,鐘離見衣服好看,也适合朱妤,剛好樣衣的尺寸還差不了多少,他就順便買一件回去。
彌怒撞見過幾次,當面不吭聲,私下裡還是對雲雀說:“我知道你要做生意,也别盡逮着一個薅啊,绯雲坡那邊不還住着一大堆财主嗎!你不能去賺他們的錢嗎!”
雲雀說:“那你給我引薦啊,你引薦幾個大客戶來,我就不逮着你家的人刮錢了。”
總之是從頭到尾都寫滿了精明的一個女孩,彌怒捏着鼻子認栽,苦哈哈地當起介紹人。
就算這樣,等兩邊都消停下來,鐘離買的衣服也足夠堆滿半間屋子,唯一苦惱的是怎麼名正言順地送出去。
璃月港是個習俗混雜的地方,外族的流民湧進來定居,就帶來各自不同的風俗,連婚娶的規矩都不同。
這些規矩鐘離知道得不少,比如花帕的婚服用途主要是拿來展現新娘繡藝的水平,而迎娶的新郎要和她一起服下同心蠱,彼此發誓永遠忠誠伴侶,否則就要被蠱蟲吃掉心髒。
青雲……青雲沒有所謂的婚禮,她們全部都是走婚制,也有的會尊重伴侶的習俗辦一場儀式,但儀式上絕對不能有羊肉,客人最好帶些稻米蔬果之類的東西做賀禮,她們喜歡豐收。
至于溟燭就更簡單了,新娘會早早打扮好坐在氈包裡等着,等到太陽升到最高點時,新郎必須要帶着獨自獵到手的獵物來迎娶新娘,向她的家人展示自己的本領。
有鹿或羊就算是很體面的禮物了,有狼和豹子更值得這場婚禮為人津津樂道,狐狸與野山豬也算勉強及格,但獵到兔子山雞……不僅娶不到新娘,還會被新娘的家人打跑,傳出去了也很難再娶到妻子。
還行。他思維發散想到這裡,這确實不難,可該捉個什麼來最好呢。
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們已經坐在胡家的宴席上,靜等開宴。
坐一桌的是同一坊裡的鄰居,進門時朱妤看見認識的一個婆婆慢吞吞地走進來,上前扶着她避開人潮,也順道坐在一起。
婆婆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再拍一拍,“你啥子時候也辦個席請我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