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權與複活歸來的魔神談了什麼,沒有外人知道。
凝光出來後,很快在寸土寸金的玉京台為她布置了一處宅院,并以雷厲風行的态度,在總務司裡增設了一個顧問的職務。
簡單來說,就是隻拿錢不幹活的挂名。
對于這種吃空饷的行為,民衆一般都會不滿,但對象換成了一個魔神,大家的态度就變得很絲滑了,情願就這麼供着她,什麼都不讓她做。
新居裡一應俱全,連衣櫃裡都挂上了一年四季的衣服,顯然很花功夫。
月夜下,院子裡鋪上了草席,她拿了一個爐子煮茶,靜待客人上門。
客人來的時候是後半夜,腳步聲突兀地在門外響了一下,随即很有禮貌地敲敲門。
她坐在草席上,手臂貼着案幾,用手托腮,想了想,“還需要我說請進嗎?”
話音一落,客人推門進來了。
她從容地看着他們,“現在該叫你什麼?鐘離?還有這位——”
她望着那個氣息已經完全改變的年輕女性,“朱妤?這樣啊,薩米奇納輸了。”
朱妤左右環顧,确認無人能夠察覺這裡的動靜才回道:“兩千年未見了,古歆閣下。”
“既然要在人間生活,還是叫我黛雪好了。”她将茶杯捧起來,輕輕吹着氣,“阿林取的這個名字,我很喜歡。”
鐘離問:“……阿格雷斯?”
“嗯,阿林。”
朱妤努力繃着嚴肅的表情,她是專業的,絕不會在這麼正經的場合笑出來。
雖說好奇心像貓爪子在撓一樣,她也絕對不能脫口問“君意不會是你和他親自生出來的吧”這種話。
鐘離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作為在魔神中也算高壽的老人家,他向來對任何人都很寬容,就算有人當面罵他都不生氣。
但也不是不會在心裡蛐蛐,尤其是面對薩米奇納和阿格雷斯的時候。
他的某些肢體細節還是洩露了——我和他認識幾千年都不知道這狗東西還有一個名字——這樣的心聲。
但他畢竟是古老的岩之魔神,他穩住了。
“你現身人前,目的為何?”
黛雪慢條斯理地喝着茶,“不為何,至少現在我不打算做什麼。”
朱妤和他并肩站着,又問:“黛雪小姐,可願和平共處?”
這件事,她和鐘離也讨論過,結論是沒事不要先撩架,否則會不小心扒拉出毒之魔神的一二三四五個後手和激烈的報複。
所以今晚他們兩個都很心平氣和。
“好啊。”黛雪答得輕飄飄的,又撚起桌上的點心送進口中,“我對已經不屬于我的東西,毫無興趣。”
意思是她可以承諾不碰璃月,但他們也别管太多。
能得到這個結果就算不錯了,但走之前朱妤還是問:“當年那一切,是你們三個聯合起來,坑了鐘離?”
女郎掀起眼皮,忽而溫柔地對她笑起來。
“這不好嗎?他做了岩神,他實現願望,他了卻執念,而我隻想活着。”她說,“皆大歡喜啊。”
璃月是個格外包容的國家,就算是魔神歸來這樣的爆炸新聞,過了段時間也不會再引起大家的關注。
人們原本好奇與岩神相争的會是怎樣的魔神,待見上面了,心中又難免失望。
她看起來不像岩王爺那麼富有威嚴,個子嬌小,給人的感覺弱不禁風。
加上千岩軍駐守在附近,不許人們像看猴那樣圍着她轉悠,所以大家的生活很快又恢複正常的節奏。
隻有一堆搞曆史考古的學者還在苦苦哀求,其中不乏從須彌教令院跑來的學子,想從她那裡得到第一手的真實情報。
黛雪很少搭理他們,也不在乎一出門,總有很多人僞裝偶遇地湊過來。
她的日常沒什麼規律,上午還待在璃月港,下午就可能現身遺隴阜,晚上或許在石門散步。
鐘離有時在璃月港裡撞見她,會像沒看見一樣移開目光,黛雪也會漠然地從他身邊走過去。
兩個昔日的宿敵都把彼此當成了空氣。
花帕作為融入璃月的古老部族之一,至今仍有後人群居在沉玉谷,但就算聽說了過去信奉的神靈複活,也沒有人來到璃月港拜見。
倒是和裕茶館的茶博士挖空心思讨她歡心,特意去書舍扒拉了半個月的古籍資料,搜羅着那些傳聞裡的故事,費盡心思編了一個以花帕少年為主角的新說書。
這個新故事赢得了滿堂喝彩,紫衣女郎坐在特等座上,懶懶地打着哈欠,臉上的表情看不出特别。
散場後,劉蘇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恭敬地垂手而立,問道:“女郎認為,這故事可有何改進之處?”
“挺可愛的。”她意味不明地說,撚起一塊按她口味加了緻死量糖分的蓮花酥,慢悠悠地嚼着點心。
劉蘇挂上了燦爛的笑臉,“哎喲,能得您這句話,這故事它值了!”
黛雪吃完了點心,見他還不走,輕輕眨了下眼,“你想聽一聽,你們岩神的故事嗎?”
她手指微微勾了勾,劉蘇也顧不上她這動作更像逗狗,忙蹲下來,把耳朵探過去。
“洗耳恭聽!”
黛雪嘴角噙着笑意,聲音溫和地在他耳邊響起,宛如惡魔低語:“那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摩拉克斯和一個凡人少女,結、過、婚。”
???
!!!
劉蘇瞳孔巨震,失聲喊道:“誰?結什麼婚?和誰?!”
這個消息就像一場隐秘的風暴,席卷了整個璃月港。
而彼時朱妤正在珠钿舫和不認識的人讨論史籍。
倒也不是她非得與人争論,主要是聽到他們說“岩王爺一柄岩槍橫掃千軍萬馬,将無數魔神斬于岩山下”。
她就随口說了一句:“他要是有這麼厲害,魔神戰争怎麼打了一千年呢?”
朱妤發誓,她隻是無心的,但架還是迅速茬了起來。
争到最後,對方面紅耳赤地抛出一個大殺招:“小丫頭才活了多大歲數!究竟是你懂岩王爺,還是我懂!”
這殺招沒用,朱妤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理所當然地說:“那當然是我懂呀。”
人,立刻就破防了。
見勢不妙,她就趕緊走了,短時間裡再也不打算來這個噴子聚集地瞎逛。
回到吃虎岩的街頭,三碗不過港的鋪子裡坐着鐘離,田鐵嘴看見她還高興地招招手。
“朱妤小姐,快來快來,我今兒編了新故事!”
朱妤好奇地走過去,鐘離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田鐵嘴扇子一展,慷慨激昂地開腔:
“今日我們不走尋常路,就來說一說岩王帝君那段曠世奇戀。”
朱妤才喝了一口就嗆住了,連連咳嗽,唬得田鐵嘴都閉上嘴。
“哎呀,沒事吧?”
她擡起頭,略有點驚恐地看向這個說書人,“你說你要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