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三人開始清點此次出行的收獲與消耗時,暨景忽地想起什麼事,從自己背包中取出幾個管狀容器,遞給坐在一旁整理藥材的戎久。
“久久,這是你要的绻葉蕨。”
話音剛落,但他好像又發現了什麼,輕輕“咦”了一聲,問道:“奇怪,這裡怎麼有五株绻葉蕨。難道是我記錯了?”
“是我采的。”隻聽仇珩淡淡吐出幾個字,之後便再無後文。
“原來你也需要啊,那早說嘛!難道你這是打算回歸老本行了?”暨景将頭探到對方面前,笑着打趣道。
青年許是有些被鬧到了,搖搖頭,并沒有解釋。見狀,暨景倒也不多做糾纏,他早就已經習慣了時常得不到對方回應。
“是藥性調和的問題嗎?”女孩從堆成小山包一般的瓶瓶罐罐中擡起頭,望向兄長,語氣少見的有些急促。
仇珩抿了抿唇,“嗯”了一聲,又猶豫着接了一句“很怪”,随即便陷入沉思,手中的物什也随着他的出神随意放在面前地闆上。
“仇珩?”暨景伸出手,在對方眼前來回晃了晃,試圖吸引回他的注意。
見此,戎久輕歎一口氣,溫聲為暨景解釋道:“按藥性來講,這種植物無法在那個藥方裡起到調和藥性的作用。但怪就怪在,制藥時加上它,另外幾味主藥竟意外相容了。”
說罷,她看了一眼還未從思考中脫離出來的學者,緩緩道:“我能發現的,大哥一定也早就知道了。所以我猜,他可能是想嘗試将它放在其它藥方裡,驗證绻葉蕨的調和作用。”
“或許并非什麼調和作用。而是……”呢喃聲在二人耳旁響起,輕巧得仿若怕驚擾到誰,尾音散落在空氣中,饒是暨景已經将耳朵緊湊上去,也沒有聽清後面的字句。
學者回過神來,輕輕吸了一口氣,眼中混雜着激動與不可置信,随即迅速起身,轉頭與戎久交代。
“你和暨景先整理物資,想去集市就去轉轉,不用等我。”他珩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去‘倉庫’,有點事需要驗證。”
然後抓起地上多出的兩份绻葉蕨便走出了屋子。直到院外傳來土壤驅動車啟動的聲音,餘下二人才反應過來。
“你晚上還回家吃飯嘛!”這是一點都沒聽懂兄妹之間對話内容的暨景。
“傷員不要亂動!”這是剛反應過來兄長帶傷“潛逃”的戎久。
“不用等我!沒事!”這是依次回應弟弟妹妹的仇珩。
嗯,又是核平的一天。
望着車子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放置的還沒捂熱乎的坐墊,暨景撓了撓頭,目不斜視地問道:“他的精神病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
是陳述句,戎久想。
“嗯。”
“好精分的人。”
另一邊,仇珩左手扶着方向盤,右手随意搭在腿上。令人意外的是,從車窗外景物倒退的速度來看,學者并不急于去驗證剛剛的靈感,甚至在有意拖延着時間。
情況似乎惡化了,情緒流失的速度在逐漸加快。他默默地估量着自身的情況。
這一點不僅僅體現在與變生種戰鬥前,自己故意恐吓、逗弄暨景成功後獲得了“喜悅”,但轉瞬即逝。
也體現在聊起“溫室”的建立時,自己不受控制的産生“遺憾”——情緒堆積得過于多了,以至于它們幾乎發展為“悲傷”——本應發展為“悲傷”,但沒有。
不應是這樣的。仇珩心底的一個聲音正向他叫喊着。你原本不是這樣的人!
純黑色的虹膜仿若漏鬥一般,不挽留任何情緒,剛剛還盛滿“激動”的容器現在早已變得空空如也。
唯剩下冰冷——這是刻在暨景腦海深處的、令他不自主驚懼的眼神。
仇珩能産生的、屬于正常生物的情感有限,所以一時的充沛會導緻意識海洋過後的無邊靜默。
離開了同伴身邊,他沒有花費半分精力在僞裝自己外在形象上。現在,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答應了戎久,溫室中的一切會像以前一樣,太陽也會照常升起,生活不會受到影響。
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