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關注仇珩的一号注意到,說完前半段話時,對方神色有些古怪,面上的表情似乎比翻看數據時更加複雜。不過憑借它的機械大腦,目前還分析不出主人表情管理失靈的原因。
仇珩現在心情的确有些一言難盡。
畢竟自己一百多年前射出的子彈,一直飛到了一百多年後不說,還正中自己的眉心。想來輪到誰都會有點無語。
“不能帶活的回來,這條還是我當年特意加的。”
“僞造許可證就不必了,我抽空去集市找找有沒有‘绻葉蕨’,先把‘穩定基’粗提取出來。”
學者擺擺手,拒絕了一号先前的提議。并非是因為他有較高的法律意識,不想做這種在大繁榮時代被稱為“知法犯法”的事。
其實仇珩一向不怎麼把這些條條框框放在眼裡,這對他在“故土”自由活動來說沒什麼大影響。
從前制定規則是為了更好的整合、引領“大活化”後一盤散沙的人類,那時他時刻惦念着毀在自己眼前的“大繁榮時代”,所以願意窮盡一切找回它。
哪怕仇珩清楚,故鄉一去不返了。
而現在遵守規則更多是圖個方便——畢竟自己現在沒什麼需要違背它們才能達成的急事要做,索性安分守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仇珩明白,這種時候一定總有人想問,“穩定基”的臨床前實驗和将來會進行的臨床試驗不是急事嗎?
當然——不是。
扪心自問,“穩定基”能否遏制、逆轉畸變性狀,自己真的沒什麼所謂,現在的他沒什麼拯救人類的遠大志向。
正如付天極所說,他累了。
對這事如此挂心的原因不過是他覺得有趣,這項研究久違的提起了學者的興緻,僅此而已。
至于人們是否深陷畸變的痛苦,仇珩不太在乎,他能夠保護好暨景和戎久就足夠了。
關于人類這一整體是否值得他再次押上一切去拯救,早已有人給出仇珩答案——以他兩位朋友以及無數同伴的性命為代價。
學者知道自己忘記了很多事,人生前二十年之後、空無紀元開始之前,那期間對他來說是一片空白。但那段記憶一定很重要。
它是支撐自己在“空無紀元”走下去的決心,亦是創建“第一溫室”的初心。隻不過現在的他忘記了。
“一号,我以前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的過去。”仇珩對那段記憶忽然很感興趣,于是不抱什麼希望的詢問自家人工智能。
“先生,您從未向我提起過自己‘大繁榮時代’的一切經曆。”機械音不再保持沉默,“‘第一溫室’的數據庫曾經或許能夠檢索到相關信息,但您在故土二十年帶走我時,将自己的相關記錄全部抹消了。”
“……”
又是一枚正中仇珩眉心的子彈,當年他将那些信息抹除得十分徹底,不出意外的話沒有在數據庫中留下任何痕迹。
“我記得你剛剛有事要彙報,說說看什麼事。”
“先生,您該吃飯了。”一号也是這樣想的,“冰箱裡有昨天為您準備好的成品,小姐和暨先生也在家裡給您留了飯。”
“我得回家做早飯,冰箱裡的菜先放着。”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你想不想和我出門轉轉?”提起吃飯,心情迅速轉晴的青年語氣變得稍微輕松起來。
“這取決于您,先生。”
聽到機械音不出所料的回答,他有些放飛自我地撇撇嘴,充分表達了“孺子不可教”的思想感情。
“審題,一号,揣摩出題人想法!”仇珩痛心疾首,“我在問你‘出門’嗎?我是問‘你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