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睡了很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般,當謝明柔從這個裝修得富麗堂皇的屋子中醒過來時,恍惚間,她以為自己仍身處夢中。
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正前方那幅碩大的浮雕壁畫,畫的是嶙峋山石和山間的寺廟樓宇,壁畫中的林木和太陽彩霞是分别用碧玉和金子鑲的顔色,奇特而奢華。擡頭望去,頭頂的紅木天花闆也圈圈繞繞地鑲了很多彩石和金銀,雕刻的花鳥魚蟲随處可見,還有身周邊堆放的滿滿的器具,都是非金即銀,非珠即玉,奢侈至極。
這種奢華雖隻浮于表面,但仍給謝明柔的眼睛帶來了不小的沖擊,她過了許久才終于清醒了過來,這時,她終于看見了面前這人。
老人穿着一身紫羅蘭色帶金邊的古裝長袍,大概有個六七十歲的樣子,如石刻般的皺紋布滿了全臉,眯縫着的眼睛裡透着些參不透的意味。
那雙衰老的眼睛緊緊盯着謝明柔,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
謝明柔瞪着他,竟然下意識地感到有些畏懼,想往後挪,背後卻已是靠着牆,而且手腳皆被麻繩綁住,根本沒法動彈,大概是因為一醒來時便是這種狀态,所以她竟一時沒有感覺到。
“醒過來啦?”老人聲音沙啞,笑眯眯地問道。
謝明柔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無法直視那老人的眼睛,那老人雖年邁體弱,但他周身散發出的氣質,卻是異常詭異地強大。
她扭頭往右側看去,那裡僅僅由一道紅木欄杆圍着,可以清楚地看見外界的環境,外面夜色正深,隻有一輪明月照在空中。
她記得自己昏倒在梅壇街時頂多是下午的時候,但現在月亮高懸,那麼至少已經過了六七個小時的功夫,她昏倒了足足有這麼久?!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不知道,但她确定的是,一定是有人将她從那喪屍堆裡救回來了,隻是是誰救的,如何救的,這又是将她救到了哪去,她一概不知。
老人臉上仍舊帶着那看似和藹的微笑,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解釋道:“想必你一定很好奇,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救你的人是我的朋友,據他所言,你當時受重傷倒在了街上,差點要被那些恐怖的喪屍吃掉,幸好我的朋友正好路過,及時趕到将你救起,你才得以幸免于難。”
謝明柔安靜地聽完他說的話,低頭默默盯着自己的雙腿,割傷已經被處理過了,包了一層薄薄的紗布,腿上露出大塊大塊的淤青,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他注意到了謝明柔的視線,便接着說道:“傷口已經叫我們這裡的醫生處理過了,你不用擔心有感染的風險,就是需要好好地靜養,現在外面現在都是喪屍,你這段時間就待在我們這裡,我會找人好好照料……”
“不用再說了。”謝明柔道。
老人被打斷了,竟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許是好久都沒人敢這麼和他說話了,那慈祥的笑容立刻僵在了他的臉上。
謝明柔沒理會他表情的異樣,現在她的心中隻被一種情緒填滿着,這極緻的情緒使她無法分出心思來顧及老人的感受,她擡起頭直視着他,漆黑的眼中黯淡無光。
“你口口聲聲說‘我們這裡’,這裡到底是哪裡?”她看似平淡地盯着對方的眼睛,眼中實則已經掀起了波瀾。
沒等對方解釋,她便自己回答了。
“七酒區。”
絕望填滿了謝明柔的内心,如同一塊沉重粗糙的巨石一般,壓迫蹂躏着她的心髒,她的身體和眼皮漸漸地要沉下去,但理智告訴她要保持清醒。
“這裡是那個七酒區對不對?帶我回來了是你們的采花師對不對?”她盯着他質問道。
她的腦中占滿了恐懼和疑惑,令人更加害怕的事情顯露在眼前,這使得她不再畏懼這位老人,他是這間房間裡除她之外唯一的活人了,她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就隻能去問他。
謝明柔持續不斷地重複着她的問題,聲音越來越大,老人逐漸開始皺眉。
“這裡是七酒區對吧……你是這裡的老大?!你們不會好心救我的,你們救我一定是為了什麼東西!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到底是想幹嘛?!”她的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嘶吼出來的,聲音一出,淚水便也随着噴湧出來。
她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昏倒前的一切,梅壇街中,而且很有可能正好就是在六号建築旁邊,那朵向她抛來的玫瑰花,以及那張俊美而危險的男人臉,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就是那位采花師将她帶回來的!
謝明柔現在已經被綁在七酒區内了!
既然身份已經被挑明,那麼老人便也沒有說謊的必要了。
萬六順将身子往後一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梨花木椅背的軟墊上,和藹的臉龐驟然一變,帶了些輕蔑和奸詐的意味。
謝明柔被那張衰老的臉龐看得一頓,咬牙道:“這是犯法的事情,東佳林國不會允許你們幹出這樣的事情的!你要是現在把我放走,那我還可以考慮一下,不揭穿你們……”
她想着威脅他一番,卻沒想到對方根本不理會。
老人的嘴角扯了扯,饒有興趣地道:“七酒區到如今有了近兩百年的曆史,我管理七酒區也有三十多年了,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别人都是求我放他們走,你倒好,竟然敢威脅我?”
他忽地猛拍了一下椅子上的扶手,喝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七酒區最頂端的管理者,在這裡的人,不管是誰,他們都得叫我一聲‘六爺’!你竟然還敢這樣同我說話!”
謝明柔本還想說些什麼,可面前這位管理者老頭的話将她的嘴徹底堵住,也是啊,這可是七酒區,吃人不眨眼的七酒區,這老頭是七酒區的管理者,謝明柔被綁來這裡,便成了他手下的員工,要是她說錯了什麼話,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的……
見她低着頭沉默下來了,萬六順的怒意驟減,歎了口氣叫道:“劉婆!進來帶她去拍宣傳照!”
謝明柔聞言,疑惑地擡頭望去,卻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了一個裝扮浮誇的老婦人,她穿着一身紅夾綠的長袍,長袍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金絲花紋,看得人汗毛直豎,她臉上抹的膩子刮下來能塗牆,慘白得瘆人。
她臉上笑嘻嘻的,走至謝明柔身邊一邊解着綁住她的繩子,一邊說道:“這位漂亮大姑娘,過會兒我帶你去洗個澡,身上髒兮兮的難受吧?本來漂漂亮亮的一個大美女,這樣都不好看了……”她的語調溫和,聽起來像是一個溫柔的老婦人。
謝明柔默默聽着,待到手腳上的繩子解開的那一刹那,她以最快的速度迅速起身,竭力往門口的方向奔去,但她剛剛邁出一步,被被老婦人利落地給了一耳光,一掌扇翻在地。
萬六順惋惜般地啧了幾聲,笑道:“事到如今,就别想着跑了,七酒區抓進來了這麼多人,你見有哪個逃出去的?還是放棄吧!”他給老婦人使了一個眼色,“就這樣拍吧,受點傷也沒什麼關系,總有人喜歡這種樣子的女人。”
他的話朦胧地進了謝明柔的耳朵,像是詛咒一樣環繞在腦中,剛才的那一巴掌扇得她有些懵,捂着熱乎乎的臉,腦子竟然有些不清楚了,等到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身處于另外一個陌生的房間之中。
不再是古代風格的房間,這裡雪白敞亮,像是一個攝影棚,四面牆的中央都空了一個黑色的小洞,不知是做什麼的,而最違和的,還是放置在房間中央的那隻木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