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個子很高,比謝明柔還要高上一厘米的樣子,身上穿着黑白相間的酒保制服,修身協調。他的臉龐英俊,眉眼間似乎都帶着憂郁,有着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感覺,隻是他平淡的表情讓人立刻明白,這人并不是在為什麼東西感到憂傷,而隻是單純的對所有事物都沒有興趣罷了。
謝明柔看向他手中反複擦拭着的酒杯,一時間有些失語。
倒也不能說是對什麼東西都不感興趣啊……他對當酒保這件事情好像挺感興趣的,那麼那個嚣張女人要她去學習調酒的對象,估計就是這位男子了吧。
雖然他說自己的存在感很低,但當謝明柔見過了他一次之後,他的存在感倒是立刻在她這顯現出來了,而且這個男人和七酒區的其他人不太一樣,他似乎對她這個人并不在意,這使她幾乎要放下警惕的心。
謝明柔故意湊近到他的面前,誰知對方隻是怔怔地看了她一眼,便立刻往旁邊邁遠了一步,換了一個杯子繼續開始擦,面不改色地道:“小姐你的裙子很合身很好看。”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酒保小哥,你是個無性戀吧?在七酒區能習慣?”
那男人這才擡起了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很潮流的詞,挺适合我的……小姐應該是剛來到七酒區的吧?你這樣的風格,恕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和七酒區的性質很相稱,竟然讓我一時辨别不出來你究竟是個新人,還是個老員工了。”
這話确實很不好聽。
謝明柔的眉毛挑了挑,但還是保持着一個禮貌的笑容道:“聽起來你倒是很了解有關于這個七酒區的事情,應該是個老員工了吧?”
“是這樣的。”他全然沒有注意到對方臉色的變化,一邊理着酒櫃,一邊問道,“小姐的名字叫什麼?”
“在問女士的名字前,請先報上自己的名字。”
酒保緩緩站起,朝向謝明柔,眼神幹淨,面無笑容地回答了。
“我叫葉皓绯,皓白的皓,绯紅的绯。”
謝明柔這下很坦然地笑出來了,也答道:“我叫謝明柔,明亮溫柔的明柔。”
葉皓绯望向她的笑顔,不由得愣了愣,面色緩和了許多,忽然,他朝周邊不易察覺地張望了一番,輕聲說道:“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直接将你的訴求講出來。”
“訴求?”謝明柔往後退了一步,又重複了一遍,“什麼訴求?”
對方道:“你不直接講出來也沒有關系,我知道你想逃,想離開這個七酒區,被抓到七酒區的人沒有一個是不想逃的,我可以告訴你很多有關于七酒區的事,我可以幫你。”
“我可以幫你。”
她愣了一下。
幫我?他是想怎麼幫我?為什麼要突然提起這種事情?
這個人,有什麼目的?
但對方确實是說中了她的心思,不過像他說的一樣,來到七酒區的人都想逃,猜中這種心思并不是什麼難事,萬一這葉皓绯就是抓住了人們的這種心理,好撺掇他們逃跑,以來邀功呢?
“讓我逃跑然後邀功嗎?你說你可以幫我逃,那好,你現在就帶我出去,我就相信你是真想幫我,不然我也可以把你報告給七酒區的管理者,說你撺掇人們逃跑。你畢竟也隻是一個小小的酒保而已,我就不信他們會放過你。”
謝明柔說罷,緊盯着對方的臉色,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希望對方能露出馬腳。
誰知葉皓绯歎了一口氣,道:“是要逃,但不是現在。”
“我說的幫你,是幫你在七酒區安穩地活下去,現在這種時候,待在七酒區比待在外面要安全。”
謝明柔想到了南區的喪屍,想起了當初被喪屍追趕的恐怖場景,她面露難色地閉了閉眼,随後毅然決然地道:“我就是從外面被抓進來的,怎麼會害怕再出去?”
葉皓绯搖了搖頭,似是有些無奈。
“你既然執迷不悟,那就跟我來吧。”說着,他拉起謝明柔的手腕便往外走。
她本以為七酒區的街道上會有很多巡邏的打手,但葉皓绯似是對這裡的路線了如指掌,一路上走下來,竟然連一個活人都沒有遇到。
葉皓绯帶着她在一道三米高的栅欄前停下了,謝明柔仰頭望去,這道栅欄上生滿了尖刺,就像是人工制造出的荊棘一般,完全扼殺了員工們從這裡爬出去逃跑的希望。
“栅欄的外面,是七酒區打手的巡邏圈的最邊界。”他望着栅欄道。
“為什麼還要安排巡邏的?那外面也是包括在七酒區内的?”謝明柔不禁有些疑惑。
“因為七酒區的外面全部都是喪屍,你看。”他說着,手指指向栅欄外,“巡邏的打手們為了避免喪屍從這裡侵入,每日每夜都在清理喪屍,可雖說是在清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謝明柔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栅欄尖刺并不算十分密集,還是可以供她依稀看見外面的狀況的,可當謝明柔看清了之後,她的呼吸卻為之一滞。
大片大片的喪屍從栅欄外走過,不時還會有幾隻比較敏銳的喪屍,它們會好奇地轉過頭來盯着他們兩個,然後嗖的一下撲在栅欄上,愣憑尖刺如何紮破了它們的身體,也不為之所動。
“看到了嗎?”葉皓绯轉過頭來看着她,“就算是七酒區的打手隊伍日日清掃,喪屍的數量也還是跟蠅蟲繁衍一樣,沒完地增長,你隻有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孤身在外面生存的。”
“所以在這種時候,待在七酒區是最好的選擇。”
謝明柔咬了咬牙,聲音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一般,“你是這裡的老員工了吧?應該比我這個新人更加清楚七酒區的可惡之處才對……那麼你為什麼會覺得留在七酒區是一個好的選擇?!在這裡受辱,被那些所謂的顧客挑選才是好的嗎?”
“或許在喪屍爆發之前,你會很願意幫助别人逃出七酒區,外面的世界比這裡安全許多,你既然說了會幫助他們逃離,就沒理由阻攔,而現在,外面的世界雖然全是喪屍,你也沒辦法阻止我。”
她扭過頭,兀自說道:“我甯願在喪屍的世界裡摸爬滾打,也不要在七酒區中羞恥地活着……”
葉皓绯的眼睛微微睜大,眼中的某些光亮似乎被面前的這位女子點亮,他轉過頭清了清嗓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地說道:“我明白了。”
聽到這話,謝明柔像是解脫了一般,放松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明白就好,莫名其妙地沖出一個人來攔着我逃跑,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緊接着又開口了。
“不過我還是要攔着你。”
“為什麼?!”謝明柔驚疑道,“你看起來和那管理者不是一夥人啊,為什麼還要攔着我?!”
葉皓绯輕笑了一聲,“你的腳下裝有定位的裝置吧?有那個東西在的話,你剛跑出去就要被抓回來的,在南區,光着腳跑路可不好。”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把這個東西拿掉的,你不用替我擔心這個。”她沒好氣地說道。
她嘴上是這麼說的,但經過了昨天的那一遭之後,她也不是不明白,光憑簡單的逃跑是無法離開七酒區的,可哪怕沒有希望就不去嘗試了嗎?謝明柔并不是這樣的人,她會逃,但不會再像昨天那樣盲目地逃了。
但葉皓绯于她而言隻不過是個陌生人,她想怎麼逃也輪不到他來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