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百花苑”果然不愧是當地最負盛名的銷金窟,門口迎賓的幾位花娘就已頗具風姿了,再進到大廳,往來如梭的環肥燕瘦簡直令人目不暇接,隻是那些伴在他們身側的尋 /歡客。大廳裝修得金碧輝煌的,金色的雕梁畫柱、大紅的地毯、暗紅的桌椅配上粉紫淺藍的輕紗,營造出夢幻旖旎的氛圍。最前頭是個高出地面一米多的平台,足有一個小型籃球場大,四周垂下粉色的紗幕,估計就是過一會那花魁娘子獻藝的地方了,李楠青邊看邊想,這和古裝劇中的青 /樓也差不多嘛。
此時大廳幾乎坐無虛席,李楠青瞅着靠近大門的角落還有個座位空着,趕緊飛奔過去坐下占位,再朝慢吞吞進門的帝君大人招招手,示意他趕緊過來。
帝君大人無奈地低歎口氣,伸手在臉上一抹,快步走到楠青身邊坐下。
李楠青正和領他們進門的花娘點菜:“對對,要兩碗馄饨,兩個芝麻胡餅,一碟醬牛肉,一碟花生米……”點完菜後一擡頭,忽然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要挨着自己坐下,吓得幾乎要驚叫起來。樓辰淵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悄聲道:“是我。”
李楠青這才重新坐下,輕聲抱怨道:“帝君大人要易容也不先說一聲,我還以為是哪個……咳,差點都要動手了呢。”
樓辰淵伸手在她臉上抹了兩下:“好,是我不對,下次定先告訴你。”
知道帝君是在給自己也上了法術易容,但那略微粗糙的指頭在臉上劃過時,李楠青還是不可抑制地感覺臉上發燙,心跳又加快了幾拍。
所幸上菜的大娘來得及時,一聲不輕不重的吆喝:“二位公子請讓讓,您要的熱湯菜來喽!”打斷了李楠青的绮思。她低頭看着擺在桌面上的馄饨和餅子,聞起來倒是香味撲鼻,嘗一口,雖然沒有現代的鮮美,馄饨皮也更厚,但勝在原汁原味沒有科技與狠活,也算是可以了。
樓辰淵也嘗了幾口:“尚可,卻不如街角的那家馄饨。”
李楠青拿着布巾,假裝擦汗,實則用來掩飾面上的飛紅:“那不如一會這邊看好了,我們再去吃那邊的馄饨吧。”
樓辰淵點頭,此時大廳内忽然嘈雜的人聲漸輕,絲竹聲起,有看客興奮地嚷道:“來了來了,絲絲娘子要出來了!”随即聲音立馬消失,估計被告誡後住了嘴,怕他吵嚷影響了演出。
果然,舞台上四垂的紗幕此時緩緩升起,露出中間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一身淡粉輕裙,頭上發髻高高盤起,點綴着大朵牡丹和兩根極長的步搖,手持琵琶,對着台下一躬身。雖然隔得甚遠看不清五官相貌,但那個清麗的姿态卻是楚楚動人的,台下不免又一陣壓抑的喝彩聲。李楠青扯扯樓辰淵的袖子,斜眼看着他笑:“公子曆經的朝代多,可也常見這樣的美人獻藝?”
樓辰淵按住她的手:“這不是你非要進來看看麼?如今進來了,須按之前說好的,隻觀歌舞聽曲,不可故意調皮。”
李楠青用力抽回手:“哼,顧左右而言他。肯定是看過的。”
帝君大人忽然覺得有些頭疼。要說自己沒去過吧,一把年紀了,未免顯得太矯情,要說自己去過吧,隻怕楠青又要撚酸生氣。此刻帝君大人忽然意識到了,這個是無論怎麼回答都不讨好的“送命題”。
面對氣呼呼鼓着一張普通憨厚年輕人的臉,帝君大人想笑又怕楠青生惱,幹脆指着台上說:“聽,好像奏的是‘春滿花月夜’。”
李楠青心想這次來逛确實機會難得,也就先放下了對帝君大人的讨伐,仔細向台上看去。雖然看不清那名叫絲絲的女子的五官,也不大懂得古曲,但那琵琶聲倒是清脆圓潤,有點那個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聽起來倒是不錯。
一曲畢,台下響起零散的掌聲和叫好聲,台上的女子站起身一福,對旁邊的小厮說了什麼,那小厮大聲道:“絲絲娘子說,要多謝來捧場的老少爺們擡舉,今日有首新曲子,名喚‘情絲纏’,要獻與諸位!”
話音一落,台下觀衆頓時高興得直擊掌吹口哨,叫好聲不絕,直到絲絲娘子坐下,伸手轉動琴軸調音,才又重新安靜下來。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即便如李楠青這樣不懂古曲的人,也覺得這支曲子與剛才的春江花月夜截然不同,纏綿悱恻,如泣如訴,仿佛一名深閨女子在幽怨良人為何抛下她獨自遠行,她日日思念卻終不見人歸,繡花的帕子都被淚沾濕了數條。
李楠青聽着聽着,隻覺得胸口一陣發悶,情緒好像跟着絲絲手中的琵琶忽而郁悶,忽而傷心起來。伸手拉拉帝君大人的袖口,想說她出去透透氣的,卻見他一臉怒色地看着自己。
李楠青尴尬地對手指。呃,雖然花了600錢,相當于現在的600多了,是有點貴,但她欣賞不來也沒辦法啊……再這麼聽下去,她估計都要淚灑當場了,多丢人啊,還是出去吹個涼風好一點吧……
樓辰淵見楠青面色潮紅,雙眼含水,心中暗道大意了,以為這術法隻對男子有效。前幾排的看客們已經搖搖擺擺坐不住了,一個勁地往舞台上爬,口中不停喚着絲絲娘子。他本來想再等等的,等那精怪下台吸取精 /氣時再動手,卻忽略了如今的楠青不過就是個肉身凡胎,哪裡抵抗得住這精怪的催 / 情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