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鐵珊已經不敢再舉辦宴席了,兩次舉辦兩次刺殺,他這老胳膊老腿兒可受不住了。
孫秀青醒來後聽石秀雪的轉述西門吹雪在她昏迷時是如何如何擔心,如何如何沖冠一怒為紅顔,不由心花怒放,以道謝為由又開始對西門吹雪各種大獻殷勤。
“這位姑娘沒有大礙。按道理來說應該醒了啊。”閻府請來的老郎中撫着花白的胡須道。
“那我三師姐怎麼還昏迷着?”石秀雪道。
“這……個人體質不同,或許這位姑娘體質差些,不過應該也就這兩天就可以醒了。”
石秀雪送郎中出房門,葉秀珠眼角淌過一滴淚,睜開雙眼。
與霍天青相處的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斷回放,從未想過,不過片刻,便天人永隔,他明明說過,要來峨眉提親……
可是,這一切都是騙自己的,都是假的,他甚至願意為了那妖女去死!
她甯可自己永遠不要醒來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
……
陸小鳳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樓藏月,你下次路過,能不能勾走我的魂,帶我走。”
樓藏月擡擡眼皮,感覺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正色道:“什麼?你真想讓我送你的魂兒下去陪你相好?”
“……你有沒有聞到燒焦的味道,那是我的心在為你燃燒。”
“……”
“今天為什麼是陰天,因為太陽見了你,害羞的躲進了雲朵。”
“……你從哪裡學的這些話?”
“說了我怕你揍我。”
“說。”
“翠紅樓的莺莺姑娘說男人就得這麼個哄法子……”
樓藏月緩緩抽刀出鞘,陸小鳳眼珠子一轉,察覺不妥,立馬腳底抹油,比兔子還溜得快。
樓藏月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傷還沒好就又開始挑釁他,真該說不愧是陸小鳳嗎?
……
獨孤一鶴和閻鐵珊看在上官飛燕到底是大金鵬王朝的血脈,還是找了塊山清水秀之地将她好生安葬。
從花滿樓口中得知上官飛燕還有一個妹妹上官雪兒,兩個老人喜不自勝,又向花滿樓打聽了她的性情,當即決定若是她願意的話,便由獨孤一鶴帶上峨眉山好生教導。
“獨孤兄,此次樓兄弟怕是兇多吉少了。”閻鐵珊為了樓藏月,這幾天是吃不好,睡不好,就是擔心那霍天青的師兄“商山二老”和師侄們前來尋仇。
樓藏月雖然武功高強,但雙拳難敵四手,他暗地裡已經花重金開始聘請江湖豪傑前來珠光寶氣閣為樓藏月助拳了。
“閻兄不必太過擔憂,我已打算在你這珠光寶氣閣住下,若是那天禽門有異動,便是拼了我這條老命,也要定護樓公子周全。”獨孤一鶴斬釘截鐵道。
“哈哈,沒想到獨孤兄老了老了,還能熱血一把。”閻鐵珊聽獨孤一鶴這麼說,不禁也被激起了豪情。
“吾等受其再生之恩,自當以死相報!”獨孤一鶴言辭堅毅,擲地有聲,氣氛不由變得慷慨激昂。
閻鐵珊聞言,心中暖流湧動,二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
這幾日倒是難得平靜,可是衆人都明白,這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某人卻壓根沒放在心上,該吃吃,該喝喝,偶爾溜溜閻鐵珊養的狗,好不自在。
“樓兄,要不……你練練刀呢?”蘇少英試探的問一下。
蘇少英自從水閣親眼目睹樓藏月的刀氣後便早已心服口服,不過因為他弟弟蘇少芃的原因,加之師傅屢屢将他與樓藏月相較,心中自有一番不忿,故而始終與之保持着距離。
當然也是不敢,畢竟這位可是生起氣來連陸小鳳都能給打死的主兒,就怕哪天樓藏月心血來潮也給他來那麼一下子,屆時他可就不得不提前見他蘇家的列祖列宗了……
旁人教訓人,頂多隻是嘴裡說說,這小子是真敢動手,還是笑着跟你動手,更可怕的是還沒人能攔得住。
直到上次樓藏月救了他,蘇少英的心中這才慢慢消融了那份敬畏,開始真正地将他視為朋友,也漸漸放開了與樓藏月的距離。
樓藏月聞言,隻是一笑,那笑容中帶着幾分淡然,幾分從容。
“練刀?”樓藏月輕輕搖頭,撚了塊兒雲片糕放在嘴裡,“練刀哪有溜狗有意思?刀嘛,偶爾興起時玩玩就可以了。”
樓藏月一邊嚼着雲片糕,一邊斜眼看着那隻正在瘋狂追着自己尾巴轉成心形的狗,嘴角勾起一抹戲谑的笑意。
比那頭傻虎懂事。
這就是天才與我等凡人的差距嗎?蘇少英多希望樓藏月是在吹牛,但現實就是他即便努力二十年,還打不過人家的手下敗将,這就很讓人尴尬了。
自從遇到樓藏月後,他不是受打擊就是在受打擊的路上,想當初他大大小小也算個“天才”啊!難道“天才”之間的差距也這麼大嗎?
蘇少英陷入迷茫中……
……
一個穿着長袍,戴着小帽的老人,搬了張凳子坐在外面的天井裡抽旱煙。
夜已很深,這老人卻連一點睡覺的意思都沒有,悠悠閑閑地坐在那裡,好像一直要坐到天亮的樣子。
隻是那微微顫抖的雙手表明他并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就在這時,院子外面又有個人走了進來,竟是個賣肉包子的小販。
一個滿身酸氣的窮秀才,背負着雙手,施施然走進了院子。
牆頭又忽然多了個蓬頭乞丐,跳牆而入。
接着是一個賣野藥的郎中,背着個藥箱,提着串藥鈴,一瘸一拐地走進來,竟是個跛子。
這冷冷清清的院子,就像是有人來趕集一樣,忽然間熱鬧了起來,到後來居然連賣花粉的貨郎、挑着擔子的菜販都來了。
“師兄,你這麼急召我們前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那窮酸秀才率先問道。
那抽旱煙的老頭子忽然站起來,沒有賣關子,悲痛道:“我派掌門霍天青死了!”
幾人大驚失色,卻沒有懷疑,忙道:“被何人所殺?!!!”
“樓——藏——月!!!”那老人幾乎怒喝出聲,嗓音沙啞。
他擡起頭,眼神充血,其他幾人被這消息震得或失語或震怒。
“我等定要為霍掌門雪恨!!!”那賣肉包子的小販激憤異常。
而那窮酸秀才又道:“此事,可告知‘商山’兩位師祖?”
“我已去信了,想必不久他們便會趕來山西。”
“何必等師祖前來?掌門身死,是我等奇恥大辱,對付個小童難道還要師祖親自出手?!”那賣包子的小販震怒。
“隻是那樓藏月武功奇高,被譽為當世第一刀客,更是力敗劍神西門吹雪,峨眉獨孤一鶴,吾等恐怕不是其對手。”那窮酸秀才擔憂道。
“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不過是個及冠之年的小童罷了,衆人吹噓幾句便當了真,單打或許打不過,但我們這麼多人一起上,還有山西雁師伯相助,莫非還拿不下他?”那蓬頭乞丐道。
“可是……”那窮酸秀才還想繼續說,可是卻被山西雁一個眼神阻止。
“血債,要用血來償!”那老人紅着眼睛,字字泣血。
……
然後他們在巷口堵到了閑逛的陸小鳳。
幾人又忽的散開,讓出一條道,誰知來的卻是個秃頂的老頭子,一張黃慘慘的臉,穿着件灰撲撲的粗布衣裳,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好蓋着膝蓋,腳上白布襪、灰布鞋,看着恰巧也像是個從鄉下來趕集的土老頭。
但他一雙眼睛卻是發亮的,目光炯炯,威棱四射。
那秃頂老頭兒提着一壇酒,喝了半壇,大喝道:“好酒。”
陸小鳳順勢喝下,喝道:“确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