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可笑法?
百百很快就能見識到了。
衛忠閑白日管顧手底下的商鋪,晚上回家後便陪在阮娘左右,這很快引起了侍女不滿。
那侍女以為勾搭上老爺了,便可以高枕無憂,誰承想,這老爺居然與那夫人更如膠似漆了。
吃力不讨好,誰樂意幹這種事,明明心思花得很,表面卻裝得一本正經。
侍女嗤之以鼻,但面上依舊乖巧。
上次翠兒的事情鬧得很大,下人們議論紛紛,看她的眼神愈加不善,她心中暗含一口惡氣,沒處撒。
翠兒離開後,便由她頂替翠兒來照顧夫人。她看着老爺對着癡傻的夫人連說幾天情話,心裡酸澀澀的,愈發不滿。
而就在那天,如同往常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在老爺面前嘀咕了一句:“老爺何必如此,夫人那般癡傻,休了便是。”
她很傻,比翠兒還傻。
等她被衛忠閑掐住脖子快要窒息時,她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她雙眼盈滿淚水,臉漲成豬肝色,如同一隻被捏住翅膀的殘蝶。
動怒的衛忠閑很可怖,缺氧導緻她無法思考,她恍惚覺得自己見到了閻羅殿的小鬼。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發出聲響,她艱難地望向不遠處坐着的夫人,她相信,仁善的夫人一定會救下她的。
但明明是她說的,她卻忘了,仁善的夫人早已癡傻。
她神思漸漸脫離,卻忽然與翠兒感同身受。
原來那時的翠兒,便是這般絕望。
後來家仆間不再議論她了,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或許她已經死了,又或許衛忠閑保留了最後一點良知,大發慈悲地放了她一馬。
但百百知道,她看向畫卷裡倒在一旁不省人事的侍女。
衛忠閑在最後一刻順着侍女的目光,終于意識到遠處還有個人在。
他扔下侍女,盯着遠處坐在藤椅上的阮娘,癡癡地走過去,邊走邊喃喃道:“你看見了?”
“那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半點反應呢?”
他一步一步往前挪,神色難掩瘋狂。
阮娘依舊沒有反應,獨自坐在藤椅上,眼神沒有焦距。
餘霞落在她身上,一切顯得歲月靜好。
他慢慢移到阮娘身前空地,又突然三步并作兩步,緊緊掐住阮娘胳膊,強勢地占據她的視野。
他偏要打破這惬意的氛圍。
“為什麼?為什麼?看看我,看看我啊……”他蹲下身,捧起阮娘臉頰,強迫他看向院中昏迷的侍女。
“就是她,就是她勾引的我,但是沒關系,沒關系的阿阮……”他用大拇指使勁擦着阮娘的臉頰,想要擦掉他臆想出來的、不存在的淚水,邊擦還邊安慰,“沒關系的……我已經把她殺了。”
緊接着,他又像是感動了自己,癡癡地笑了起來:“阿阮,我做得很棒是不是?來,笑一個,對我笑一笑……”
阮娘不可能對他笑的,恐怕畫裡畫外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他已經陷入了魔怔。
“對我笑啊,對我笑啊……”他擦紅了阮娘的臉,也把自己擦得耐心全無,他重新掐着阮娘的手臂,嘶吼着,“為什麼不對我笑!”
吼完,他才像是理智歸籠,又顫抖着雙手,捧起被擦得通紅的雙頰,留着淚輕撫道:“對不起阿阮,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這一系列操作整得百百寒毛直立。
人影似乎也看不下去了,一揮手,切換了畫面。
動作很粗暴,不難看出他暗含怒氣。
畫面轉換,依舊是後院梨花樹前,阮娘臉上的紅印已經消退不少,她仍舊坐在藤椅上,沒有半點動靜。
隻是讓百百驚恐的,是一旁正抱着個女子的衛忠閑。
我去,大哥,你們玩挺花啊。
百百看得瞠目結舌。
還沒等她看仔細,纏在身上的藤蔓突然收緊,疼痛加劇,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她看向人影,明明他沒有臉,但百百卻總覺得他在皺眉。
唉,果然人善被人欺,氣全往她身上撒。
她抽空問系統:你宿主要死了你管不管?
【活下去是宿主的任務。】
?你給我找來這麼廢的身體你好意思說這種話嗎?
【……已為宿主屏蔽感知傳輸器。】
腦海裡傳來“咔哒”一聲,手腕上的刺痛消失,百百頓感輕松。不過那吸血的藤蔓仍在源源不斷地汲取“養料”,血色滲透得更豔。
總結就是,有點用,但不多。
你是懂掩耳盜鈴的。
百百無語至極,現在的情況就是,她苦兮兮地陪着個妖怪看回憶電影,自己還得乖巧地等着到點即死。
真是倒黴透頂。
為了死得不那麼悲觀,她隻能被迫轉移注意力,将視線重新放到畫面上。
衛忠閑輕輕擁着侍女,侍女面孔很陌生,不是之前那個。百百看仔細才發現,那侍女正在微微顫抖。衛忠閑摩挲着侍女後脖頸,眼神卻直勾勾地盯着遠處的阮娘。
“他是個很可笑的人。”人影冷不丁開口說話,“他既怕她發現,又怕她發現不了。”
百百沒管他,衛忠閑也放開了侍女。
侍女往後退開,兩手交疊垂在身前,低下頭,整個人微微顫抖。
“你很怕我?”
衛忠閑依舊癡癡地望着阮娘,眼神極盡溫柔,語氣卻讓人毛骨悚然。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侍女吓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衛忠閑沒做出什麼過激行為,反而很冷靜地問她:“你說阿阮為什麼沒反應呢?她不是最不喜别人親近我的嗎?”
侍女不敢說話,抖得更加厲害。
不過他也沒在意,自顧自話:“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也不知道在安慰誰。
百百看得正歡,人影卻冷不丁揮手,組成畫卷的花瓣飄揚落地,畫面徹底消散。
講到一半的故事戛然而止,百百被打得猝不及防,她現在就像猛吞了一隻蒼蠅,正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拜托,她都快被吸成幹屍了,沒必要這樣吊着她一口氣吧,她真的會死不瞑目的。
她忍了又忍,終于不情不願地開口:“接下來呢?”
“接下來?接下來就恭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