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尋尋笑着搖搖頭，和季墨一起坐下，這才問道：“文件不是剛剛發給您嗎，還有缺漏嗎？”

季墨下意識地翻動着面前電腦屏幕中所顯示的頁面：“沒有，該有的信息都很齊全，這些我都已經看過了……”

“啊，都看過了？”王尋尋大吃一驚，“我才發給您沒多久吧。”

季墨平靜地答道：“我對你們市場部的文件格式和模闆很熟悉，所以隻要從中找出我們部門所需要的重點就可以了，這樣比較節省時間。”

王尋尋在心中啧啧稱奇，寂寞大神雖然說得風輕雲淡，但這種能力首先建立在對其他部門這麼多年來無數文件的熟悉之上，這背後所花的功夫着實少不了。此外，即便能快速找出重點，可這速度也還是快得令人咋舌。

王尋尋隻好又問道：“那還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嗎？”

“是這樣，”季墨兩隻亮閃閃的眼睛盯着王尋尋，“您在處理這筆訂單的過程中，尤其是和外方以及涉及到的子公司接觸中，主觀上有沒有什麼想法，或者感觸？”

主觀上？這個問題算是徹徹底底觸及到了王尋尋的盲區，因為在她之前所有的工作經曆中，“客觀”是被強調最多的，可以說基本每一個人都想要去排除諸如情緒、傾向等主觀因素。

季墨看到王尋尋愣住了，眉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不過他很快就想到王尋尋是個新人，肯定對于他的工作風格是非常陌生的。

于是，季墨耐心地解釋道：“我知道基本上大家都會強調‘客觀’，因為數據和信息不會讓人誤解，更不會撒謊。但是，我個人覺得，要是文字和數字能代替一切，那為什麼大家還是要盡量面對面交流，有時甚至不惜時間和金錢成本去促成會談呢？一句話，同樣的文字，用不同的語氣說出來，很可能就表達了兩種意思。所以，在與外公司，甚至外部門的接觸中，每個人主觀感受和體會到的，并不是毫無價值，反而在有些關鍵時刻，是能起到重要作用的。”

王尋尋大概明白了季墨的需求，但她也不禁問道：“那您需要的‘主觀’信息，經過我的轉述，很可能會變味的。倒是那些數字和文字，轉來轉去，也還是能保持原有的意義。”

季墨笑了，這是一種類似棋逢對手時所感受到的暢快，他不禁對面前這個新來的小姑娘心生之分贊賞。

看着呆萌呆萌的，原來不傻嘛，季墨心想。

此刻的王尋尋則在心中驚歎，哎呀媽呀，大神也會笑呀，而且……而且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王尋尋不禁回憶起自己高一時，對于高中生活還略顯迷糊的王尋尋有次課間休息玩得太久，上課鈴響起後才急急忙忙爬樓梯回教室。埋頭猛沖的王尋尋忽然間一擡頭，看到一位高三的男生（年級是回來打聽出來的）和幾個同學斜靠在某一層樓道欄杆上，笑着不知聊些什麼，仿佛一點也不在乎已經響起的鈴聲。

那個王尋尋至今都不知道叫什麼的男生就像現在的季墨那樣笑着，暖暖的陽光斜照在他臉上，将他的短發染成了金色，也照亮了他的眼眸和牙齒，更令那帶着清澈笑容的臉龐在被陽光勾勒出的明暗相交中顯得棱角那麼分明。

王尋尋心跳加速，兩眼直勾勾盯着對方，腳步不禁慢了下來。

那個男聲發現了王尋尋，笑得更加燦爛了：“還不快走，要遲到了。”

王尋尋羞得滿臉通紅，拔腿逃開了，後面的整堂課都沒聽進去，為此還被老師提溜起來罰站了半節課。

“王老師？”季墨伸手在王尋尋眼前晃了晃，“您是不舒服嗎？”

“啊，沒有，沒有啦。”回過神來的王尋尋尴尬地咧嘴大笑。

好像……還是有點呆頭呆腦的，雖然長得挺可愛的，季墨心想。

王尋尋就把處理這筆訂單過程中與其他人溝通時的一些個人感受說了一下，季墨很認真地聽着，偶爾會提出些關于細節的問題，時不時還在電腦上敲些文字來記錄。

這次溝通總共也就十分鐘左右，等到結束時，兩人站起身來，季墨忽然說了句：“我今天有些忙，可能得等到明天上午才能給您反饋。”

王尋尋大吃一驚，因為她心理預期是對方能在周末前給反饋就謝天謝地了，為此她甚至一度懷疑季墨是不是在開玩笑，但看到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她也隻好在心中再次為大神贊歎一次。

“呃……季老師，”王尋尋叫住了想要離開的季墨，“要不咱們倆加個微信，後續您要是有什麼問題的話，也方便随時聯系。”

這句話讓季墨滿臉困惑，畢竟在他看來，在會面前做足準備，然後趁着會面一口氣把所有問題都提出來，這是理所應當的工作模式，為什麼還會在後續有問題要追問呢？

而且，辦公室有座機，公司通訊錄裡有手機号，為什麼還要另外加個微信呢？總不會，她也……季墨心想。

當然，類似這種場面，季墨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他本打算公事公辦地拒絕，忽然看到辦公樓外那夕陽的泛黃色彩從窗戶和過道中穿來，映亮了他面前這位姑娘那雙大眼睛的眼眸。

“季老師？”王尋尋不禁也伸出手，在季墨眼前晃了晃。

這才醒過神來的季墨微微一笑，掏出了手機，和王尋尋互加了微信。

等到季墨走回生産部的辦公區，王尋尋趕緊轉過身，興奮地打開季墨的微信信息，飛快地點開他的微信頭像，然後映入眼簾的一張文房四寶中的墨錠的圖片。

啊？這頭像跟貓和老鼠毫無關系呀！王尋尋分外失望，不過，心中居然因此冒出了一絲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