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佳雨有點忐忑地把手機放回外套口袋，腦子裡開始想别的話題，沒想到這個嘴巴向來比鐵鍬硬的人居然主動開口問她：“我需要送你禮物嗎？”

她聽得很清楚，可也就是因為聽清楚了，所以才覺得迷惑。

佳雨歪着頭，看着他反問：“為什麼要用‘需要’這個詞？”

陸尋光被她盯得有些忐忑。

他沒做過這樣的事情，詢問的時候自然會謹慎一點。他不是盛陸川那種可以半夜打電話給她也不會被她覺得冒犯的朋友，他隻是個時間稍微晚一點都不好意思給她發微信的，在家長面前的‘生人’。

“雖然我總是嘴上說我們是朋友，但是其實在你心裡，我們是不是還是不熟？”

這話應該我問你。他想。

佳雨自顧自地說：“不要問我需不需要。你是因為聽到了我朋友的電話，覺得出于禮貌你也要送一份，還是真心想要為我的成績慶祝？”

“一半一半吧。”陸尋光很老實。

“……”齊佳雨被噎了一下，明白這感覺不是錯覺，他就是變得不好相處了。

“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她直接說。

陸尋光吓了一跳，但是又不知道哪裡惹到她了。

剛才在他心裡已經滾過了無數種送禮方案，可是齊佳雨沒有給出肯定答案，他不知道如果貿然準備，她會不會接受。

一直到家門口，齊佳雨都沒和他說一句話。

倒是陸尋光，客氣地說了聲再見。

他才走出一步，就頓住了腳步。齊佳雨站在後面拉他的衣服，拉出好長的空隙，見他停下，蓦地松手，布料啪地一下彈回他的背部。

“……”

他回頭看她，眼神裡寫滿了莫名其妙。

齊佳雨說：“你交朋友都是這樣的嗎？不親近，不主動，一直守着道德準則和文明禮儀規範。”

其實她說中了。隻是也是有例外的，陸尋光想到了程一凜，于是搖搖頭。

她的表情變委屈了。

“那為什麼對我這樣？”

陸尋光看着她水潤的眼睛，光線太暗，他無法判斷那是不是淚花。他想齊佳雨應該不是愛哭的人，但是……好吧，他沒辦法将她此刻的眼神和正常的她相提并論。

“……知道了。”

她沉默。

這沉默不似今夜前半段那般令人舒适，陸尋光摸了下後頸，忐忑地請求：“或者你教一下我。”

“我又教你？”齊佳雨失去耐心了，“到時你又給我臉色看怎麼辦？”

“……不會了。”

他被她嚴肅的語氣弄得開始思考過去自己的一言一行，并誠懇地保證：“我會好好學的。”

這或許是個信号，陸尋光冒昧地想，他給一個女孩傳遞出了可以接近他、觸碰他的許可。

但顯然齊佳雨沒想那麼多，因為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對陸尋光做的那些事情有多冒昧。

她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很久，才勉為其難地點頭，說出心裡已經計劃了很久的邀請。

“後天謝師宴結束以後，我和我的幾個好朋友會單獨出去玩。”

“你一起來吧。”

*

她本來想說得生動委婉一些的，但是陸尋光的表現令人莫名惱火。

齊佳雨想，可能她的方法行不通了。

這個人私底下肯定有一套既定的社交禮儀，而她總是犯規。

如果再不改變，陸尋光可能要把她丢出門外了——今晚他莫名其妙的疏離和客套就是最好的證明，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的。

後天來得很快。

因為有家長的參與和資金注入，謝師宴辦得極其盛大隆重。邀請的老師當然不止班主任一位。看着大人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彼此臉上都洋溢着歡悅的模樣，初初成年的畢業生們蓦地生出一種陌生又向往的感覺。

他們的青春落下帷幕了，而高考成績則是最後章節裡用來結尾的标點符号。無論是熱烈的感歎号，或是平淡的句号，還是意猶未盡的省略号，他們都将翻篇，在下一本人生之書上繼續書寫關于未來的故事。

人聲鼎沸裡充斥着對剩餘假期的計劃、對人生規劃的向往、對大學生活的期待，飯桌上的菜肴隻是點綴，這場聚會的重心在于慶賀和相聚。至此，不知道将來需要多少年，多少時間和多少人為力量才能重新再現。

耳邊滿是道喜，齊佳雨作為今天的另一主角，早已經被家長和老師包圍了一遍。好不容易沖出重圍，又被同學圈住。

人群好不容易散去，她終于吃上飯。

容褚看了眼遠處站在他爸旁邊充當随從的盛陸川，又看了看朝自己招手讓她過去的媽媽，收回視線，熟視無睹。轉頭問那埋頭苦吃的人：“要不要再給你叫幾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