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琮昀肩背寬闊,又走得極穩,嶽明明漸漸放松下來,心裡生出一份從未有過的踏實感。
這人……倒也不是一無是處。作為人肉交通工具,還是蠻合格的!
嶽明明心裡想着,輕笑了一下。
身下趙琮昀腳步一頓:“你笑什麼?”
“沒有!你聽錯了!”嶽明明辯解,趙琮昀并未深究,繼續沉默着走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啊?”嶽明明摸不準他的意思,Boss 這是暗示她自我檢讨,還是求個陪聊服務?
“沒什麼。”趙琮昀淡淡道。
……
嶽明明還在人家背上,不得不低頭,隻好硬着頭皮沒話找話。
苦思冥想後,總算想起一件可聊的閑事:“王爺,你喜歡的那首《長亭别賦》是什麼曲子?能不能哼來聽聽?”
趙琮昀卻倏地停下腳步,稍微偏回頭:“你怎知我喜歡那首曲子?”
嶽明明答不出來。
她心頭一慌,索性倒打一耙:“你看你,又多想了吧……還怪我不說話,我每次但凡說點什麼,你總有一大堆疑問等着我!這樣誰還願意跟你說話?”
“……” 趙琮昀沉默,周身氣場迅速冷下去。
嶽明明感覺他脊背明顯僵硬起來,整個人又恢複成了充滿戒備的人形冰塊。
冷冰冰,硬邦邦。說不出的難受。
嶽明明自覺說錯了話,脫口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呵,”趙琮昀冷冷一笑:“不必說了,你是什麼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嶽明明愣了愣,這條冰塊還挺難哄的!
“在我的……家鄉,也有一首名字類似的曲子,很好聽的。你小氣不肯唱,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唱給你聽聽。”
嶽明明趴在他背上,努力陪笑臉。
趙琮昀不理她。
嶽明明見他沒反應,讪然一笑,自顧自輕唱起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少女的歌聲自然比不上邀月樓歌姬,卻獨有一番不加矯飾的天真悠揚,絲絲縷縷鑽入趙琮昀耳朵,沁得他三魂六魄怔怔發麻。
而那略顯傷感的歌詞,像一道密不透風的咒語,在他心頭越纏越緊,平白惹出怅然若失的愁緒,怎麼堵都堵不住。
濁酒盡餘歡,今宵别夢寒。
嶽明明感覺身下繃緊的肩背漸漸柔軟下來,心裡微微松了口氣,同時納悶道:自己房間離密室有這麼遠嗎?怎麼還沒到?
她四下一看,頓時反應過來:“哎,你這個人……怎麼還繞路呢?!”
人形黑車司機,她還是頭一回遇見!
趙琮昀十分敷衍地解釋道:“哦……記錯路了。”
“這是你家……你撒謊能不能有點誠意?”嶽明明氣道。
“怎麼不唱了?繼續。”趙琮昀毫不臉紅地要求道。
“無恥!不唱了!”
“唱!”
“不唱!”
“唱!”
……嶽明明無法相信,趙琮昀居然這麼幼稚地跟她糾纏了一路。
臨走時他心情相當不錯,嶽明明甚至有種錯覺,仿佛看到他身後狐狸尾巴高高翹起,活像一隻被人誇獎後的狗。
*
接下來幾日,嶽明明在園中規規矩矩養傷,再沒見趙琮昀影子。
蘇定柔仍在澄懷齋禁足,聽說那日被人帶回府後,她對趙琮昀冷語相向,十分不客氣。
圖窮匕見……既然事情被撞破,蘇定柔連裝都懶得裝了。
嶽明明不禁擔心起這位王妃姐姐的處境。
趙琮昀現在疲于漕運之事,待此事了結,肯定要秋後算賬的。
嶽明明暗下決心,得趕緊想個辦法,幫他們和離,否則這兩個固執驕傲的人硬剛,再加上一個動不動為愛發癫的沈宗吾,搞不好要鬧出人命來。
結果頭都憋大了,不見任何頭緒,嶽明明幹脆拿出趙琮昀寫給她的那封休書,認真考慮起僞造一份的可能。
她埋首于那一頁薄紙的落款處,過于聚精會神,有人走近也沒察覺。
“咳咳……”杏兒忍不住出聲提醒。
嶽明明茫然擡頭,正撞上趙琮昀一雙漆黑的眸子,她吓得趕緊把休書藏進袖子裡。
出人意料的是,趙琮昀并未戳破她。
他瞥了眼她袖口,若無其事地止住腳步,什麼都沒有說。
“你……你怎麼來了?”嶽明明驚魂未定,磕磕巴巴道。
“孫承父子要見你。”
“為什麼?”嶽明明怔住,瞧了瞧窗外漆黑的夜色:“現在嗎?”
趙琮昀 :“他們想向你道謝。明日一早,孫承就要離開京城,他的父親會帶着漕運相關證據,前往刑部自首。”
嶽明明心中一驚:“那豈不是……”
生離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