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抖酸疼的手腕，拎起茶壺直接往嘴裡灌了一大口，茶泡得太久，又涼又澀，她卻渾不在意，摸摸餓癟的肚皮，想起阿念似乎出去很久了。

這倒黴孩子！說好的吃食呢？

嶽明明覺得還是自力更生靠譜，起身抻個懶腰，溜溜達達來到二層樓梯處。

半個驿站的燈都熄了，樓下安安靜靜，唯有角落一張方桌上燃着半盞燭火，将趙琮昀孤零零的身影襯得格外溫柔。

真好看……尤其此人不說話的時候。

仿佛心有靈犀，趙琮昀蓦地擡眸，正撞上嶽明明色迷迷的目光，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任燭火暧昧地搖曳。

片刻後，趙琮昀神色淡然地朝她勾勾手指，嶽明明撲哧一笑，心說你還真當自己是狐狸精了？

她倒也沒有故作矜持，屁颠屁颠跑下樓：“王爺還沒睡？是在特意等誰呀？”

趙琮昀白她一眼，将手邊食盒推過去，裡面端端正正擺了一碗米飯，兩碟小菜，還用湯婆子溫着一碗湯。

他解釋道：“驿站廚子被抓去問話了，這是東叔親自做的，他的手藝你也知道……隻能湊合吃一口了。”

嶽明明不是趙琮昀，對吃喝沒那麼挑剔，嘿嘿一笑：“可以可以，我吃得慣！”

她狼吞虎咽，顯然餓壞了，趙琮昀見狀，眉宇間冷意淡了些，一邊替她剝雞蛋，一邊漫不經心道：“都餓成這樣了也不出門……隻說你幾句，值得你如此惱怒？”

嶽明明鼓着腮幫子，口齒不清：“我沒生氣啊……你在說啥？”說完她又立刻反應過來：“哦哦……你說剛剛把我推出門的事？我不怪你，你不用道歉的！”

趙琮昀氣結，很想把雞蛋扔她臉上再拂袖而去，她知不知道他在這裡等了她一晚上，到頭來隻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可他又舍不得走，看她大口吃飯的樣子，不知為何自己竟也有種奇異的滿足。

最後他心說罷了，姑且讓她一次又何妨？自己給自己遞了個台階，趙琮昀滿心烏雲漸漸散去，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無奈道：“行！你倒是大方！我謝謝你了！”

嶽明明朝他神秘一笑：“先不急！等會兒有你謝的！”

趙琮昀不解：“什麼意思……”

他心裡突了一下：“你又做什麼了？”

嶽明明吃飽喝足，将嘴一抹：“你跟我回房間！咱們回去說！”

趙琮昀青着一張臉，跟她進了房間，但見嶽明明眉飛色舞地遞給他一沓紙，上面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

趙琮昀蹙眉問道：“你躲在房間就是寫這個？這是什麼？”

嶽明明笑嘻嘻道：“你仔細看看！”

趙琮昀拉過燭火，努力辨認着鬼畫符一般的字迹，臉色漸漸變了。

他擡眸凝視嶽明明：“這是你查到的……用你所謂的‘特殊辦法’？”

嶽明明得意洋洋點頭：“沒錯！對照名單，總共一百三十四人，這十五人曾與樊公有瓜葛，還有十一人不确定，都記在這裡了！你再讓東叔去查查！”

她調查時，曾幻想過趙琮昀見到名單後一臉驚喜的樣子……結果想象力實在匮乏，冰塊臉該怎麼表現驚喜，還真難猜！

可她知道，至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趙琮昀神色凝重地沉默着，周身氣場壓抑到嶽明明很想奪路而逃。

片刻後，他終于強壓着怒火問道：“名單怎麼來的？”

嶽明明不敢隐瞞：“去魏将軍房間拿的。”

“沒被發現？”

“……是他給我的。”嶽明明将魏直房内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她不用擡頭，也知道趙琮昀臉色肯定更黑了。

“好。”趙琮昀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聲音幾乎顫抖：“你就這麼不信我？我說沒說過……讓你管好自己，别再多管閑事？”

嶽明明有點委屈：“我也想幫忙……”

趙琮昀覺得嘴裡一陣陣發苦，他用力捏着那沓紙，手上青筋直爆：“……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魏直是樊公的人怎麼辦？就算他不是敵人，但你偷竊在先，他秉公辦事，要對你動手怎麼辦？他可不是之前那些雇來的殺手，他堂堂朝廷演武堂出身，戰場上出生入死、有勇有謀，你那點剛學會的三腳貓工夫，拿什麼跟他拼？”

他胸口起伏，再也忍不住，終于脫口道：“你是不是從未想過……你如果出事，叫我怎麼辦？”

“你就非逼我把你送走，是嗎？”

“我一直安慰自己……容我再想想辦法，再危險的處境，隻要我未雨綢缪，提前做好準備，總不至于讓你涉險……這樣我就能留你在我身邊多待一段日子。可你偏偏不讓我如願。我千萬百計想保證你的安全，你卻根本不當回事！”

“你可以不怕死，你可以把這些當成一場遊戲，可我不行！”

嶽明明驚慌地發現趙琮昀眼眶紅了，她聽到他啞着嗓子問：“明明，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