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放在桌子上的那座小沙漏,上面剩下來的沙子越來越少,它們瘋了一般的下落,仿佛早已變成了埋葬人靈魂和身軀的泥沙。
可黑衣人沒有料到的是,在那些沙子快要落完的前一秒,謝聲野忽然扶上了2号門的把手。
“你說的沒錯,天命不可違……”謝聲野冷冷開口,明明是在同意他剛剛說的話,臉上卻并沒有多少贊同的神色,甚至還有點不大高興的樣子。
果然,黑衣人下一秒就聽到了謝聲野的反駁:“但很可惜,他是一個不信神鬼的人。”
無神論者的時間不受神的掌控。
辜行煊一直是個很大膽的人,他敢因為百姓求雨不成就一把火燒了祭祀台,敢在那個神教思想盛行的朝代公然和神教叫闆,甚至于……
曾為了他,毫不猶豫的摔了象征着王國傳遞的傳國玉玺。告訴自己,他一點也不怕遭報應,因為現在,辜行煊終于可以完完整整為謝聲野做一件事了。
該下地獄的暴君嗎?
才不是。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謝聲野扶在門把手上的手動了一下,沙漏裡最後幾粒沙子就要落下,但那扇門率先發出了咔哒的一聲。然後轟的一聲迅速變色,從破爛不堪的木門化作了一扇純白的門,上面的數字2消失了,變成了一個甲骨文字。
字形就像一株破土而出蓬勃生長的野草。
生。
那件小黑屋連同着被複刻出來的雪映山,所有的幻境都随着這一聲低沉的“咔哒”而消散崩塌了。
這裡露出了它本來的模樣,一片長滿野草的荒地。
此刻那些野草随夜風飛舞着,那場暴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從他這裡看過去,能看到遠處山脈模糊的輪廓,未散去的雨霧,茂盛的已經有半人高的野草以及仿佛伸手就能抓住的滿天繁星。
有那麼一瞬間,這裡真的很像雪映山的晚上,這幾乎叫他再次生出一種迷蒙錯覺。
被虛構出來的鬼域消失了,那個黑衣人也不見了。
謝聲野擡起右手,看見自己小指上綁着的紅線已經開始慢慢恢複微弱光芒,由于之前被他壓制着無法斷掉所以隻能不斷繃緊的紅線,在他的小拇指上勒出了一圈血痕。
而他居然對此毫無察覺。
小拇指上的痛感消失了,可之前因為黑衣人那道罡風砸到柱子上的傷口好似開了延遲,現在才讓他感知到五髒六腑都移位的疼痛。
脊骨像被淋上了熱辣的鐵水,要碎掉一樣。
他強忍着痛摸黑下了山,也顧不得期間被多少石子磕到,一直捂着肩膀回到了辜行煊的房間。
房間裡依舊很暗,和他離開前一樣,似乎并沒有什麼髒東西過來騷擾。
躺在床上的人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皺着眉流汗了,圍困他的夢魇消失了,現在他睡得很安穩。
謝聲野的手再次探上他的額頭,不熱了,已經退燒了。
他松了一口氣,總算放心下來,然後就因為一夜的奔波體力不支,躺在床的另一半上睡過去了。
可能是再見到了雪映山的景象,謝聲野這晚做了很多夢,但把他吵醒的隻有一個,他夢到了壓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壓的他快喘不過氣來了。
一睜眼,就看到了睡覺很不老實的辜行煊卷着空調被一隻腿壓在了他的腰上。
他好像知道夢裡突然壓下來的那座大山是什麼了……
本來想悄無聲息的走開的,奈何對方的睡姿太過奇葩,不僅腿壓了上來,手臂也壓到了他的頭發。
辜行煊力氣好大,他有點拽不出來,放在他腰上的那條腿也推不下去。
謝聲野剛想把人叫醒,一擡頭就對上了辜行煊震驚的目光。
“行煊,先起來,出事了……”
趙箐一進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自己的男藝人腿壓着曾經見過的那個男人的腰,兩人都睜眼了,明明醒了還要先深情對視一番。
她當即愣在原地。
完了,似乎來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