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緩緩拂過江迴的發梢,他的臉靠着邢既言寬厚結實的肩膀,心裡踏實又沉靜:“我知道,我一點都不沮喪。自從我媽沒了之後,江家所有的東西我都不留戀,包括那個名義上的父親。”
邢既言問:“還需要和他告個别嗎?”
江迴搖了搖頭:“沒必要了。”
邢既言聞言點點頭,随即啟動車子,緩緩駛離了這片别墅區。
雖然前路不一定有什麼在等着他,但這一刻的江迴,心中隻有釋然。
雖說輿論大多是人們對于某件事情的态度,但說的多了,也會影響其他人對這件事的态度。所以自從江家的這些消息傳出去之後,江源的業務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
不斷有老客戶打電話來旁敲側擊,都被江源内部一一否決。而一些有意和江源合作的新客戶,此時也都紛紛觀望起來,不再提合作的事。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江崇恩再次約了江迴出來,兩人約在了江邊的一家咖啡館。進門時,江崇恩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曬太陽的江迴。他微微愣了一下,他原以為江迴不會赴約,或者至少帶着律師,然而卻是獨自一人。
那張側顔依舊白皙精緻,雖然上面還有些青紫的痕迹,但卻幹淨得如同一個天真的孩童。江崇恩忽然想,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這樣的江迴看起來真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江崇恩走到那張桌子邊坐下,江迴聞聲回過頭來。不過這次江迴并沒有叫出那個江崇恩熟悉的稱呼,而隻是安靜地看着他。兩人隔着深色的桌面對視,氣氛募地陷入尴尬之中。
秋日午後的空氣總是很濃稠,人的氣息隻要留在這樣的空氣中,便不容易散去。許久,江崇恩先開口問:“身體怎麼樣了?”
江迴剛送到唇邊的杯子堪堪停住,随即笑了起來:“我以為你會直接問我到底想怎麼樣。”
但江崇恩沒笑,他問:“老三,咱們父子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嗎?”他的語氣有些悲傷,不知道是悲傷父子關系淪落至此,還是悲傷有江迴這麼一個不孝子。
“曾經我也以為,再怎麼樣我們都是父子,你就算不站在我這邊,也會維護我。可是後來,我卻覺得,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像我們這樣的父子跟陌生人有什麼區别。所以,你看,走到這一步,不是遲早的事嗎?”
“可是你以前……”他還記得十幾歲時候的江迴,就算他再不待見,當江迴望着他的時候,眼神裡依舊充滿對認可的期盼。隻是他從頭到尾都選擇徹底忽視那種沒意義的期盼罷了。畢竟在那時候的他看來,隻有江盛和江許才配承載他所有的期望。
看着江崇恩目光停留在虛空中的某處,江迴笑出聲來:“你是不是也想起那些回憶了?”
這句話像是刺激到了江崇恩,讓他倏地從回憶中抽離,再望向江迴的眼神已經不似方才那麼平靜,而是冷了幾分:“說到底,江迴,你确定要這麼做麼?”
江迴唇角帶着笑,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沒出聲,但這樣子算是默認了。
江崇恩再也不掩飾心底對他的厭惡,毫不客氣地說道:“江迴,你知不知道,你跟你媽當年一樣。天真,單純,無知,明知什麼都不會得到,卻偏又執着地去做。結果呢?”他邊說邊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毫無溫度:“結果最後還不是跑來求我?所以,你當年期盼的那些,本就不該屬于你,我又憑什麼要給你?”他說到最後已經變得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重複你媽當年的行為?呵,天真單純無知,你以為這樣就能引起我的注意嗎?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對你刮目相看嗎?我告訴你,江迴,永遠不可能!”
江迴看着江崇恩的目光忽然變得憐憫,如果是以前的江迴,聽到這番話或許真的會傷心,可現在的江迴,隻會覺得江崇恩可憐又可恨。
“所以你今天為什麼要約我出來?”江迴平靜地問,看起來絲毫沒受剛才那番話的影響。
這個問題直擊靈魂,讓江崇恩一時語塞。不過隻是片刻,他便憤然起身,對江迴說:“看來我們之間也沒有談的必要了。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麼我奉陪到底。希望到時候,你不是哭着來求我。”
江崇恩走後,江迴又在咖啡館坐了很久。眼看着太陽從頭頂的那片湛藍天空漸漸向西傾斜,他才起身走出了咖啡館。
剛出了門,電話就響了,是邢既言打來的。
“在哪裡?”
“剛從咖啡館出來。”
“江崇恩走了?”
“嗯,走了,很生氣,還說希望我到時候别哭着去求他。”
邢既言聽了哈哈大笑,然後說:“你等我,我過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老婆被威脅了,做老公的怎麼能不去安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