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們坐在這裡,真的會給江家人壓力麼?”
“不一定,但顧忌總會有的,尤其是在某些不确定的認知下。”
“比如?”
邢既言唇角微勾:“比如,我和江迴是什麼關系。這次審理是不公開審理,能坐在旁聽席上的要麼是和原告關系密切,要麼是和被告關系密切,總不會是沒事來看熱鬧的無關人士。但他們又不确定我到底和江迴是什麼關系,所以做事的時候肯定會有所顧忌。”
“可比起你來說,馮靜香娘倆更重要一些吧?”白萦疑惑地問。
“呵,無所謂,我們就看着好了。”
白萦點了一下頭,片刻後,她撇了撇嘴,小聲嘟囔說:“哼,風頭都讓你出了,明明原告席上坐的是我的心上人。”
“是麼?我怎麼不知道?”
“要不是你先霸占他,他早就來體驗我的公主抱了。”
邢既言挑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說:“那還真是可惜。不過我可以勉為其難地提醒你一下,他性取向男,對你隻有姐姐般的關愛。”
白萦側頭看着冷漠臉的邢既言,再想想小時候第一次見到邢既言時的情形,不禁說道:“你變了很多。”
“是麼?”
“你小時候幾棍子也悶不出來一個屁,那時候我們背地裡都叫你臭啞巴。”
邢既言的神情由冷漠變成嘲諷,半天才冷冷地“呵”了一聲。
“你為什麼喜歡江迴?”白萦忽然問:“你們兩個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近視嗎?”
“嗯?”白萦對他的問題有些不明所以。
“第一,我是個審美正常的男人。第二,我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第三,喜歡一個人不需要問為什麼,如果非要問,可以參考前兩條。”
“那年你帶來的那個小孩兒,就是他對吧?”
這回輪到邢既言詫異了,他沒想到那麼久遠的事,白萦竟然還記得。而且不僅記得,竟然還認了出來。
白萦微微一笑:“他有一些那時候的影子,雖然隻見過一次,但他實在太特别了。他身上天生有種特别幹淨溫暖的氣質,讓人本能地想接近。真沒想到,你們的緣分能延續至今。”
“其實我也是剛剛找到他沒多久。他母親去世後,他就被帶回了江家。因為不受待見,這個圈子裡幾乎沒人知道他的存在。不然,我肯定早就發現他了。他在江家吃了不少苦,是時候該擺脫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獄了。”
這時,審判長敲了敲槌,示意安靜。兩人便不再說話,認真地聽雙方激烈的辯論。
不過這次,正如宋聿上次在車裡所說的那樣,他果然沒再給被告方任何尋找證據漏洞的機會。雖然聽着激烈,但原告方的優勢越來越大,或者可以說原告已經取得了壓倒性優勢。被告方再怎麼辯解,也很難突破原告充足的證據鍊。
最後,被告律師見沒法突破重圍,就打起了感情牌,原因是這次擔任審判長的法官是個五十歲出頭的老法官,和江崇恩年紀差不多,比較容易共情。而且這類法官骨子裡對親情的認知比較刻闆,容易被打動。
被告律師将早就準備好一番話說的真情流露,老法官聽完果然面露同情。他側過頭和坐在他身邊的審判員小聲說了幾句什麼,宋聿見此情形皺了皺眉頭。
但這些并不足以影響法官對案情的認定,人都給打進醫院了,就算再心存悔意,這種行為都該得到懲罰。隻是在量刑上,如果原告方也有過錯的話,法官會酌情判決。
不得不承認,被告律師這手親情牌打得确實漂亮,隻可惜,他碰到的是心硬如鐵的宋聿。宋聿憑借多年做刑辯律師的經驗,在被告方親情牌打到高/潮時,提出了數個疑問,使得原本還沉浸在那樸實無華命途多舛的扭曲親情中的法官向被告方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在宋聿的質問下,這裡面很多被描述得模棱兩可的細節浮現出來。解釋無非就是圓謊,但不解釋法官那關肯定過不去。在法官越來越質疑的目光中,被告律師隻能硬着頭皮說着更模棱兩可的話。
可惜,法官不是傻子,這種話對别人說或許發覺不了什麼,但對法官說,那就意味着漏洞百出。尤其是當法官發覺之前的話也都半真半假之後,他的神情就變得更加嚴厲起來。
江崇恩和江盛一看法官這個神情就覺得不妙,果然在原告和被告雙方做完最終陳述後。法官毫不猶豫地進行了宣判。
其實江許是打人事件的主犯,但期間馮靜香想把主要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這樣她就成了主犯,而江許就是從犯。從犯完全可以說年輕易沖動,這樣江許以後還能在這個圈子混下去。
然而,她的計劃就那樣被江迴和宋聿毫不留情地打破了。犯了什麼樣的錯誤,就該承受什麼樣的罪責,否則法律的公平何在?
最後,作為主犯的江許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了三年有期徒刑,而馮靜香作為從犯則被判處了一年有期徒刑。母子倆在判決結束後默默擁抱了彼此,馮靜香雙目含淚地對江許說:“小許,對不起,是媽媽沒保護好你。”
江許嗓音低啞地說:“媽,不要這麼說,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個小野種。要不是他,咱們母子倆也不會淪落至此。”說着,他憤怒地朝江迴那邊看了一眼,那眼神裡同時還飽含怨恨和不甘。
江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擡頭平靜地予以回視。那眼神中一絲親情也無,有的隻是冷漠與疏離。宋聿也回頭淡淡地看了那母子二人一眼,然後對江迴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