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先來接姜穗歲下晚自習，兩個人站在一把傘下，在路燈下，踏着影子和雨水，離學校有些距離了，兩個人才挽上胳膊，緊緊的靠在一起。

尋先皺了皺鼻子：“我們私奔吧。”

姜穗歲緊緊攥着圍巾，不讓一點涼氣進脖子，說話的時候牙齒都在打來：“你有錢嗎？”

尋先想了想自己的存款：“有點，但是不多。”

姜穗歲笑了笑：“那就自己留着買可愛多吧。”

“喏。”尋先從口袋裡變出一個可愛多：“請這位人間水蜜桃，芳心縱火犯，迪迦凹凸曼的人間體，光的化身，收下我的可愛多。”

姜穗歲的心情好了不少：“說的挺溜了，和多少人說過這話？”

尋先毫不猶豫的說：“不多，就你一個。”

“那就讓我們再次變成光，一起保衛地球吧。”姜穗歲說着尋先那兒縮進，冷的蹦跶了幾步。

今天路上好像異常安靜。

“知道是誰嗎？”

“錢多多，我已經找過他了，照片也拿回來了。”

姜穗歲咬着可愛多，冷風再一吹，冷的直打哆嗦：“沒挨揍吧。”

尋先化身小驕傲 ：“一個人，單挑他一個人，我赢了。”

姜穗歲揉了揉他的後腦勺，誇獎道：“小寶貝真厲害，來，吃口。”

尋先咬了一口說：“我的計劃是，先甜後苦。”

姜穗歲愣了，這可不是自己的計劃，不，準确的說，還沒有計劃，他的腦子到現在都是空的：“打算暴露在敵軍面前了？”

尋先悄悄的勾住他的小指：“總會暴露的，現在差不多了，你要對付倆，我隻要對付我媽就成了。”

姜穗歲順勢牽着他的手，他沒帶手套，整個手都是涼的：“你爸也得知道吧。”

“他早就知道了。”

“…啥。”

“之前他讓我去他家吃飯，我就順便出了個櫃。”

“他沒說什麼？”

“沒表态，但應該是不攔着了。”

姜穗歲說不上驚訝，尋叔這幾年一直都不管尋先，性取向雖然是，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立場沒有資格再管尋先了：“那就好。”

尋先側頭看着他，整個人縮成一團，偎在他身上，頭發吹的亂起八糟，鼻尖都凍得通紅，看起來有點小可憐，他總是能被這人吸引，把所有情緒給帶走，明明很清醒卻有感覺不清醒，讓人心猿意馬又着迷。

“哥。”

“嗯？”

“親一口吧。”

路上沒人，雨一陣緩一陣急，急的時候風一吹全斜吹在身上，尋先傾了傾傘，擋在了身前，昏黃路燈下照亮着縱雜交錯的綿綿細雨，滴滴答答，似有似無的落在傘面。

兩人一起上樓，在開門前，姜穗歲拉住他，手往下壓在尋先的後腦勺，抵住額頭：“别怕，哥在背後當頂梁柱頂着，要是岚姨打你了，立馬喊我，我立刻沖過來。”

尋先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低聲道：“摸到沒，這兒和你那是連在一起的。”

姜穗歲感受到皮膚下的跳動，它在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姜穗歲推開門，姜林在客廳看書，聽見門響了，把書擱了下了：“回來了。”

姜穗歲看了圈客廳：“媽呢？”

“房間裡。”姜林站了起來：“我們父子兩個聊聊。”

兩個人走到了陽台，陽台裡全是白小韻養的花花草草。

姜穗歲站在一盆栀子花，白白的，很好看，站在那兒就能聞到花香。

他們兩父子時不時的會湊在陽台一起講話，吐槽白小韻做的菜和買的卡通衣，很少這麼正式，姜穗歲垂着頭，暗啞道：“您對我失望嗎？”

“為什麼要失望？因為你的性取向？”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了一支，這是他第一次在兒子面前抽煙：“我和你媽沒那麼傳統，隻是突然發生，有點緩不過來，我們需要時間接受，但并不代表我們會不同意。”

姜林看着他：“你喜歡誰是你的自由，你不用對這點感到羞恥。”

姜穗歲别過臉狠狠的抹了把眼睛。

姜穗歲也想來支煙：“爸，來支吧。”

姜林笑笑，不驚訝他抽煙，把煙盒和打火機遞過去：“雖然你成年了，但是抽煙不是好習慣，不過今天例外。”

父子倆站在陽台，兩手搭在陽台上，手指間夾着一根煙。

姜林緩緩吐出一口煙，過了那麼多次春節，以前家裡有兩個小孩，總是吵吵鬧鬧，第一次，這麼冷清。

“是阿尋吧。”

姜穗歲愣了下：“您看出來了。”

“看到照片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你倆一起長大，感情很深，但是我沒想到你倆會，”姜林頓了頓：“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姜穗歲吸了一口說：“就今年暑假。”

姜林撣了撣煙灰：“你坦然接受自己的性取向了？”

“沒怎麼糾結。”姜穗歲把手搭在窗外：“我們不是一時沖動。”

“這和一時沖動沒什麼太大關系。”姜林說：“性取向不是個性使然，也不像男女談戀愛，總是隔山傳情，你和他有感情基礎，所有水到渠成，你們志同道合又能夠旗鼓相當，或許隻要你們才能明白彼此真正想要的什麼。”姜林看着他，嚴肅又認真，他很少擺出父親的架子：“但你覺得你岚姨會怎麼想？”

姜穗歲抿嘴。

“我不是愛逼着孩子學習的父親，但我得承認，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時候，人生道路很長，以後怎麼樣，都是你們自己的走，我沒辦法幫你們，但至少現在，别說你岚姨，我和你媽媽們都不希望你們在關鍵時刻分心。”

“我明白。”

姜林撣了撣煙灰：“話都說到這了，我也得表揚你一句。”

“什麼？”姜穗歲沒想到這時候自己還能受到表揚。

姜林像小時候一樣揉着姜穗歲的頭：“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有勇氣，不管是一時沖動還是什麼，你們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們兩個不小，我相信你們有判斷是非的能力，也有承擔坦白後的勇氣，不像其他人狡辯，翻臉不認人或是推卸責任，你知道出櫃，現在是用出櫃的詞吧，你知道這個結果，但還是能夠坦然面對，你要好好的，不管怎麼樣，爸爸媽媽都是支持你的。”

殷岚在陽台晾衣服，聽見尋先回來了，問：“穗歲那事兒，你知道了吧？”

“嗯。”

殷岚歎了口氣：“小韻一定氣的不行吧，好好一兒子，喜歡什麼不好，偏偏喜歡個男生，這穗歲也是，看着挺正常的一小孩，現在哪兒看這種病的醫生，這孩子，以後可怎麼辦，前途都毀了一大半。”

殷岚甩着衣服，咬了咬唇，還是覺得該說，她轉過身說：“也不是我歧視，隻是，以後少和他玩玩吧。”

“和穗歲在一起的是我。”尋先平靜的看着她：“對不起，媽媽，我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