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在那裡等待的時候,黎蓁已經沒有那樣緊張了。
看着她兩日内截然不同的反應,煙攸甯不免有些想笑。
隻是想起昨天夜裡秦醫生發來的消息,煙攸甯嘴角淺淺的笑意又被她自己壓了下去。
果然,黎蓁昨天說的沒錯。
在面對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有人坐在放心的椅子上,也有人站在擔心的懸崖邊。
隻是她們兩人之間,今天所處的位置不一樣罷了。
喊到煙攸甯的名字時,她的心仍是緊繃着的。
她想起曾經的那個午後,橘黃色的夕陽打進窗子裡,兩位老人站在她的左右兩側,與她一樣滿懷希望。
那雙握着自己的手,蒼老的手指擦過煙攸甯手背的淤痕,外婆的手背皺起的皮膚,與眼底的心疼。
還有那冰冷的三個字,對不起。
不,這次是不一樣的,她想。
煙攸甯看着秦醫生,眼裡有她自己都沒想到的火熱。
像是回到曾經,回到最開始那年,她心裡還有對舞台的渴望,認為自己總有一天能夠重回舞台。
一定可以的,一定。
秦醫生拿着手中的報告,眉頭緊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煙攸甯的雙眼死死盯着她,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是黎蓁。
煙攸甯這才發現,自己因為太過緊張,拳頭攥得太緊,就連指甲都在不經意時嵌進肉裡,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黎蓁扣着煙攸甯的手,力道不大,行為卻不容置喙。
“對不起,阿甯。”
聽到秦醫生的話,煙攸甯的腦海中有片刻空白。
過了會兒她才回過神,問道:“秦姨,我——”
“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動這場手術。我已經把報告發給了幾位老朋友,今天喊你來,是希望能先做一些簡單的訓練。”秦醫生說。
這句話比方才那句要更直白許多,煙攸甯無所躲避,幾乎像被一道重錘狠狠砸在腦海中。
沒有什麼比給予希望以後再次奪走,更叫人揪心了。
再然後,秦醫生似乎又說了些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還是那條熟悉的道路,煙攸甯早已走過無數回。
身旁經過的人也逐漸習慣了她們兩人一同出現的場景,微笑着和她們打招呼。
黎蓁在她背後沉默着回應,并沒有發出聲音。
突然,煙攸甯伸手示意黎蓁停下來。
她的眼睛看向身旁的大海,碧藍色的瞳孔與海面的顔色如出一轍。
煙攸甯半晌沒有說話,黎蓁也不着急催促,隻是問道:“你想再去沙灘上休息會兒嗎?我昨天睡得很好,還能再跑兩輪。”
她分明是在邀請,言語間又頗為小心。
“不了,”煙攸甯說,“回去吧。”
黎蓁卻難得對她的想法有了回反對:“真的不要嗎?你昨天玩得很開心。”
松軟的沙灘上,黎蓁正巧看見在打沙灘排球的謝初弦和吳優。
兩個小姑娘注意到這邊兩人的存在,揮手招呼着她們來一起玩,還說要改“沙灘排球”為“沙灘足球”,煙攸甯可以負責守門。
這樣玩笑般的建議放在平時确實是有趣的,隻是這個時候面對這兩隻活潑跳脫的小花貓,黎蓁實在沒有這方面的心思,隻好謝絕了。
黎蓁将煙攸甯送回了家,一路無言,最後見煙攸甯還是沒有想對自己說話的意思,黎蓁默默轉身,準備出門。
“等一下。”煙攸甯突然說。
黎蓁立刻停下腳步:“怎麼了?”
煙攸甯沒有說話,隻在前面帶着,領着人往裡面一間房去。
黎蓁雖不明所以,還是跟在了煙攸甯身後。
房間門緊鎖着,上頭挂着一把沉重的鐵索,煙攸甯從輪椅側邊的口袋裡找了許久,才找到這扇門的鑰匙。
裡面大概是很久沒有人來過,有一層厚厚的灰,嗆得黎蓁捂住鼻子。
房内四周拉着厚重的簾子,裡面很是昏暗。
黎蓁左右張望着,見煙攸甯沒有要開門的意思,于是問道:“要把窗簾拉開嗎?”
“先不拉。”煙攸甯說,她像是也在尋找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