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羽幾個大步跨至案前。
剛欲開口,恰一陣夜風襲入,吹得燭火歡舞悅動。他不多想,先去将窗子帶上,又給案上早已見底的杯盞續了茶水,忙完才禀:“王爺,屍首都檢查過,傷口簡單齊整,招招都沖死穴去,定是訓練有素,絕非尋常匪徒,還從屍體上發現這個。”
他從懷裡摸出一塊染血的錦帕攤開,呈在案前。
“雖有血腥氣遮掩,但還是能依稀辨出,帕子上有北巽獨有的落焰草香。屬下想,莫非是谷川烨的手筆?”
少年微勾唇,隻翻了一頁書,并未擡頭。
“先劫和親隊伍,刺殺南乾使者,後又故意留下帕子,能如此嚣張行事,除了他還有誰?”
“這厮還真是狂妄……可他目的呢?”葉羽皺眉,“挑撥南乾和月桑的關系?還是針對王爺您?”
對方是個瘋子,好像哪種都說得通。
“不重要,你找到人,暗中監視。”裴甯軒露出嫌棄,示意将帕子拿走,“若打草驚蛇……索性叫他們有來無回。”
“是。”
葉羽收回錦帕,想起什麼,又道:“王妃的陪嫁婢子裡也有兩個習武的。”
“哦?那活下來的這個?”
“她不會。”葉羽矢口應,想起那錯将翠青蛇當竹葉青的小姑娘,語氣輕松,“還是個糊塗的。”
聞言,裴甯軒擡起頭。
盯了嘴角露笑的葉羽幾眼,他不動聲色岔開話題。
“護送一路,可有發覺王妃和她的小婢子有何異常?”
“這二人不會武,又受驚吓,一路不是睡覺便是沉……”說得正起興,葉羽擡起眼,冷不丁迎上投來的那道探究視線,忽而頓悟,趕緊搖頭。
“并無異常。”
裴甯軒笑笑,沒再追問,低頭繼續看書。
“那就好。”
屋内阒然好半晌,葉羽瞅着主子眼色,斟酌再開口:“王爺,洞房花燭夜,您真不去王妃那兒?”
“怎麼,護送過一次,把她也當主子了?”
“屬下哪敢,隻不過今日見您……”
葉羽話一噎。
裴甯軒好奇望去。
“見本王什麼?”
思量幾息,葉羽突地将劍夾在腋窩下,兩掌一合,互逆方向又旋了小半圈,最後鬼鬼祟祟咧開嘴角,猛地用力握緊!
裴甯軒:“……”
對着那張欠揍的臉,少年眉梢突顫,雙眸一沉,當場便将書砸了出去。
葉羽眼急手快接住,趕緊賠罪。
“屬下也是想着您好像不嫌棄王妃,既如此,那幹嘛不去洞房?”
裴甯軒氣笑。
“你還挺有閑心,算算,此次南乾将士死傷多少?”
葉羽不解,卻仍默默憶了憶,應得一口幹脆,“戰死五十二人,還有三十人受傷。”
“嗯,從今夜起,你每日往木人樁砍上八十二劍,等何時将這八十二劍盡數還給谷川烨和北巽了,何時再停。”
“啊?”冷不防受了罰,葉羽有些為自己鳴不平,“屬下也是為您好……”
“早晚各一遍。”
葉羽倒吸口涼氣,哪還敢再多争辯,即刻點頭應好,雙手恭敬将書還回,提着劍便要趕緊溜。
“慢着。”
才走兩步又被叫住,他一臉苦澀轉身,“屬下這回可什麼都沒說。”
裴甯軒不理會,從容翻開書頁。
“同顧嬷嬷說,往後清月閣裡無需再讓人伺候。”
葉羽驚訝張口,本打算再多問一句,可目光恰好落在那簇安靜燃燒的火苗上,立刻明白幾分。
“是。”
門再度被關上。
屋内無旁人,裴甯軒才從書裡抽回神,翻轉手看向掌心。白日沾上的女兒家溫度此刻早已蕩然無存,唯那樣柔軟的觸感好似清晰刻進了記憶裡。
好半日,他才收攏五指,閉目往後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