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離開時,飛螢覺得,鏡霄苑也跟着丢了幾分珠光寶氣,肉眼可見黯淡了。她再回頭,往那方小桌上一瞧。
桌上空蕩蕩,飛螢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安子夜将這幕瞧個正着,被逗笑,“早知你是個小财迷,我就該問沈姑娘留下一件。”
飛螢臉一熱,悻悻為自己辯解:“不是奴婢貪财,奴婢隻是想着,若留下那些再拿出去典當了,王妃要付給鐵鋪子的錢可不就有着落了嗎?”
“……”安子夜笑意頓無。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連看書的心情都蔫了。
這些日和飛螢連夜挑燈清了清賬,眼下能拿出手的現銀有零有整算起來統共一千六百二十三兩。典當首飾吧,好歹是王妃,總得留幾件像樣的撐場面,餘下怕隻能換個幾百兩。嫁妝雖多,卻是在賬房鎖着,鑰匙又被顧嬷嬷攥在手,她不好動那主意。總之,是橫算豎算也填不上三千兩的債。
安子夜背着手又在屋裡打起轉,直至将飛螢繞得暈沉沉,方靈光一現。
“今是幾号?”
“五月三十。”
“明是月初?”
“對啊。”飛螢不解,還欲追問,卻陡然思緒通明。
“月例!”
初來乍到,王府裡從前又無别的王妃,沒個參考,是以安子夜也難料自己能領到多少月例,但還是懷着期望睡了個美覺。
翌日睜眼,天已全亮。
她不耽片刻,急急鑽出被褥,趿了繡鞋飛奔到外間。
剛走出沒兩步的飛螢聽動靜折回,就見主子一把掀開桌上蓋住木托的紅綢布,正興沖沖數着銀子。
“五、十、二十……就、就一百五十兩?”
“其中五十兩、還是要給院中婢子小厮們分發的月錢。”飛螢放低聲,似不忍說出真相。
安子夜無言,看向屋外,天空分明湛藍晴朗,她卻覺有磅礴大雨砸在了心頭。
“其、其實也有好事的,您看,奴婢還特意多要了包臘燭。”飛螢指了指那由一包變兩包的臘燭安慰她。
安子夜輕歎,陡然好奇,“裴、王爺能領多少?”
“不知。”飛螢搖頭,又轉念想,“王爺……擁有整個王府?”
“啊……也是。”
安子夜捂住受傷的心口,扔掉紅綢布,轉身又鑽回被窩裡去了。
飛螢跟在後,看着那一動不動鼓起的小山丘,猶豫地撩起帳子一角。
“王妃,方才領月例時,顧嬷嬷特意和奴婢說了,銀錢有多少,那都是王爺一句話的事。”
被窩裡的人懶懶“嗯”一聲。
見主子還沒聽明白,飛螢隻好紅着臉繼續往明了講,“所以,王妃您若能去王爺跟前說說,興許有轉機。”
這回,被窩裡的人沉默了。飛螢等了好半晌,也不見再有動靜,以為主子不願,就要落下紗帳,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卻悄悄露出。
“那要怎麼做?”
“簡單啊。”飛螢一本正經複述起顧嬷嬷的話,“王妃打扮得好看些,端一碗吃食,去了清月閣後對王爺笑一笑……”
話未說完,一個軟枕先朝飛螢砸來,安子夜兇巴巴坐起瞪着她。
一個時辰後……
安子夜一身嬌俏站在了清月閣前。
她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就是過來談漲月錢的事嘛,有什麼可觍不下臉的,隻要莫失了分寸和底線……一番天人交戰後,艱難邁出兩步。
驟然,一道黑色身影先閃到前頭。
安子夜細看,不是葉羽是誰?
來人也瞧見了她,視線相接,二人互相看向對方手裡端着的湯盅,心照不宣。
葉羽朝她恭敬地點了下頭,便如黑蛇一般呲溜搶先鑽進了清月閣。
安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