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夜眨了眨眼,視線在少女的拳頭上掃一圈,指了指其右手。
馮言君面露驚訝,松開拳頭。
果不然,她掌心裹了一物,隻不過并非玉鈎,而是一朵嬌嫩的金絲桃。
“王妃怎會知道?”馮言君訝然問。
被撂在一旁的上官宓也不自覺盯過去。
與這二人不同,安子夜面上并無意外,平靜笑道:“我見姑娘兩回,姑娘兩度向我行萬福禮,細看其實是有些許不同。上回,你姿态得當無從挑剔。可這次,姑娘右手拇指卻始終攏于掌心下,我想,是為壓持手裡的物什吧?且你向我示拳前,再未有交換舉措,我便大膽猜了。”
“原來如此,臣女自己都未曾發覺。”馮言君眼底的驚色不知覺間化作贊許,“王妃心思竟這般細膩。”
上官宓不屑撇嘴,“雕蟲小技。”
“聽這意思,上官姑娘必是有大智慧了?”
“自是比你強。”
安子夜勾唇,從馮言君手裡借來花,當即在衆人面前于兩手間倒騰了幾個來回。
她攥起拳,伸向對面。
“猜吧。”
上官宓一愣,咽了咽口水。
少女沒料到此人這麼幹脆,不猜吧,她是在打自己的臉,可若猜,這小賤人方才動作實在快,确實沒看清,猜錯了到頭來還是打自己的臉……
一時騎虎難下,她正思量該如何尋個借口回避時,少女冷不防見那人右手微不可查地握緊了一下。
再擡眼,邵淑竟錯開了視線。
她好像明白過來。
上官宓故作搖擺,最後才指了指左手,“這個?”
安子夜抿唇,端着笑,“上官姑娘可要想好了。”
“就它。”
“不換?選錯可就沒得悔了。”
見她仍糾纏,上官宓竊喜,更加堅持自己的選擇,“你少廢話,打開!”
姑娘一臉無奈抿了抿唇,緩緩攤開手心。
安子夜:“可惜。”
上官宓:“……”
馮言君來回打量二人,默默垂下眼簾。
上官宓僵了半晌。
若非親眼目睹那隻手是空的,她根本難以意識到,面前女子如此狡詐,方才一切看似演戲,實則以真亂假。
“卑鄙……”
“你認輸了?”
少女仰起下巴,“不、不過是個樂子,你赢了又如何?你赢了比試卻輸了品性!”
安子夜聳聳肩,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反正你認輸就行。”
說完,她不緊不慢也攤開了右手。
竟還是空的。
衆人驚訝目光下,安子夜終于悠悠然甩了甩衣袖,一朵金絲桃飛出,徑直彈打在上官宓呆愣的臉上。
少女漸而瞪大眼。
上官宓拍桌而起。
“你敢耍我!”
“耍你又如何?”安子夜渾像個無賴,臉不紅心不跳,撇撇嘴,“有本事你去告狀呀。”
飛螢念春按捺笑意齊低下頭。
上官宓哪堪受此作弄,當即就想發作,卻不想此時被一道聲兒給截先。
“是何人要告狀?”
衆人一時都往後看去。
來人是個身着烏綠勁裝的俊朗青年,長腿闊步,步伐生風,即便沒有當日城門前一瞥,透過其溫和笑眼裡仍藏不住的自傲,安子夜也不難認出是何人。
“殿下!”
上官宓立馬收起張牙舞爪的怒态,迎上前端方施禮。
安、馮緊跟其後。
走到亭下,裴臨虛虛一擺叫人起。
“許久未見,上官姑娘近來過得如何?”
少女眼簾垂低羞赧一笑,“謝殿下記挂,臣女一切都好。”
裴臨點點頭,目光在上官宓俏麗的臉上停駐半息,随後掃過一言不發微微低頭候在旁的馮言君,最後才落向那直視自己絲毫不顯慌亂的女子。
他眸光微微一滞,有些恍神,直至發覺對方梳着婦人髻。
裴臨淡淡笑開。
“你是……淑兒?”
“邵淑見過殿下。”
“果真如母後所言,容色絕豔,孤細瞧,你與母後眉眼也極像,叫孤更覺親切了。”青年說着,露出歉意,“表妹與三弟大婚,孤未能前去祝賀,可莫要對孤心生不滿啊。”
安子夜迎上目光,笑了笑。
“殿下骁勇,大敗鮮卑,平定兖州,護百姓安危,這難道不是世上最好的祝賀?邵淑又豈會不滿。何況,殿下還贈予那樣珍貴的賀禮。”
盡管她對這位格外有偏見,但此番話安子夜是真心的,尤其最後一句。
青年聽了大悅。
“表妹喜歡就好,說來,你們不打算去跑馬場?今日可有馬球比賽。”
“我們正要去呢。”難得插上話,上官宓立即道,“臣女和馮二姑娘隻是暫此歇腳,又......恰好偶遇王妃。”
“那諸位等下可要記得給孤和衛小将軍助威啊。”
“定然!”
如此,青年沒再多停留,辭别後繼續大步向西。
直至那高大身軀被層層樹木遮擋,再看不見,上官宓才總算舍得收回視線,恨恨轉身。
“殿下送你什麼了?”
“你猜。”
“……邵淑!”少女瞪她,“今日這筆賬我都記着,你等着吧!言君,我們也走。”
馮言君看向身旁姑娘,原是有意邀請一道的,可眼下也再不好開口,隻能朝安子夜略略颔首,跟在上官宓身後離去。
目送那一張揚一含蓄的身影走遠,安子夜多坐了會兒,待日頭稍緩方起身。
“走吧,我們也去湊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