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腔不悅地将葉羽給喚進。
“王妃人呢?”
“……”葉羽覺得主子可能記性不太好,認真提醒,“剛才不是說馮二姑娘來了嗎?肯定是去見馮二姑娘了。”
青年眼角一抽,臉色更加難看了。
“……這還用你說?本王問的是她在哪裡見人!”
“哦,那、那屬下這就跟上去瞧瞧。”
“回來!”眼見少年就要往外走,裴甯軒立馬又将人喊住,頓了頓。
他歎口氣。
“算了,不用了。”
那就是隻小狐狸,稍有不注意就能叫她發現,到時保不準要以為是他前腳答應撤走監視的人,後腳就又反悔了。
無情女子……
真是個無心無情的!
原也沒指望她能為自己拈酸吃醋,可方才那般景象,她還真能做到就這樣撒手離去,放心叫他和旁的女子獨處?
這是對他放心?
還是壓根兒沒将他放在心上?
裴甯軒愈想愈是混亂,愈心堵,罩在俊容上的陰霾更是愈發濃重。
葉羽立在門口,遠遠地、靜靜地就這麼瞧着臉色一變再變的主子,搖了搖頭。
自打王妃入府,在王爺身上看見什麼,他都不必再吃驚了。
習慣了。
*
“王妃,這……”
亭中,馮言君望着滿滿當當擺到面前的菜食,不由得露出歉疚之色。
“我來本就已是叨擾,竟還要勞煩您備這麼豐盛的飯食。”
“放心吧,不是特意為你備的。”安子夜笑笑,指使飛螢念春将桌上的鍋子燒起來,“我本就有這個打算,你來了正好,有人陪着我吃才熱鬧。”
燃起炭火,接下來等着湯沸騰就好,無需旁人再伺候什麼的,安子夜便擺擺手讓幾個小丫頭忙活她們自己那桌去。
亭子裡原隻有一張桌子,但她不喜用食時有人在旁盯着,小丫頭們在外人面前也不會與她同桌而食,于是就索性再額外置了一張,好叫她們有事可做。
飛螢、念春一再詢問後,确定暫時無事可做,這才拉着仍目瞪口呆的元英坐回去。
不多時,雨滴落下,甚至沒給行人緩緩的機會,轉眼就化作傾盆暴雨。
雨幕漸漸模糊了視線,像一團濃霧罩在湖上,叫那池開得極好的荷花更添一縷朦胧感。
安子夜專心欣賞湖景之際,對面姑娘終于出了聲。
“王妃,其實我此行是專程來感謝您的。”
“怎麼說?”
“那晚您剛走,太子殿下便也到了亭中,他一眼就看破我的症狀,還說實在巧,他也對某物全然碰不得。”
說及此,馮言君自嘲一笑,也放眼看向了湖心。
“這世間女子大多喜那姹紫嫣紅,我亦不例外,也覺得甚美,然身子有異,自幼卻要避之不及,每每想起此,我甚至都會覺得自己是個異類。
是以,若那日未經您提點,事先就警覺有古怪,當我聽見殿下是同我一樣處境,甚至為安撫我,坦率說出他所忌諱之物,我恐怕要生出惺惺相惜之情。這于一個女子而言,或許是緻命的。
實則即便早有警覺,初聽時我心中難免還是生了些許欣喜,想着若是在殿下面前,我興許就能暢快一吐這些年的委屈了。”
鍋子熱了。
安子夜收回目光,夾了幾片羊肉扔進去。
“那如今呢?可還會欣喜?”
馮言君皺眉,搖了搖頭,“不會,當晚回到住處,我便脫了那身衣裳仔細檢查過,它應是被放在花草中混雜過,一些不起眼處還能揩下來花粉。再後來回京,我将此事說與父親,父親派人查過,那衣裳竟是用貢品浮光錦縫制而成,可這唯有皇親才能接觸到。衣裳是我從上官姑娘手裡拿到,她說是打算自己穿,與我關系好才送我。可後來細想,浮光錦是極挑做工的,我與上官姑娘體型有差,穿那身衣裳卻剛剛好……這分明就是為我量身定做。”
安子夜擡眸看一眼對面,贊許地笑笑。
她笑裴甯軒看錯人,馮言君是有軟肋,但絕不是不辨是非,經此一遭,這軟肋恐怕也叫人不好再拿捏了。
“我猜,上官姑娘是從皇後娘娘手裡拿到衣裳,可她沒理由設計我,所以就隻能是……”
馮言君就此打住,端詳起對面女子,竟沒從她臉上瞧出應有的詫異,當下更是了然。
“王妃那日也是從我的衣裳瞧出了異常,對嗎?”
“嗯。”安子夜坦然承認,“畢竟我穿的也是浮光錦。”
聞此,馮言君垂眸望向手邊,發現隻有清茶,當下也顧不得,端起便敬她,以示感激。
“若不是王妃,我乃至整個馮家,恐怕都會牽扯進這無妄災禍裡,此恩,馮言君必銘記于心,他日結草銜環,定在所不辭!”
被少女此正經舉措給逗樂,安子夜像模像樣也學她端杯,卻不知說什麼,便一挑眉,一口飲盡。
“說完了?那快吃,我可沒空給你燙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