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哥和我說過,你家是甯州那邊小有名氣的汽車零部件生産商,規模幾十億,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我哥一樣,都是富二代。”
他在努力解釋那句‘差多了’。餘知崖不覺得自己心裡有什麼芥蒂,但他的神情比剛才軟和了些。
“爺爺說你當初來嚴商隻是想了解下大企業的管理模式,後來是他請你多留幾年幫我哥,說他剛上位需要得力助手。他說你商業能力很強,不遜于我哥,不過你們兩人的管理方式和風格迥然不同。”
“要是你不來嚴商,我就不可能遇見你了。其實那幾年沒有你看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餘知崖,你和我哥對我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他說得好像餘知崖是他那些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超過他哥他父母他所有家人。
餘知崖擔不起。
“你是嚴家最小的孫子,如果沒有我,也會成長得很好。”
“不會!”嚴盛夏很快否認,“不會的。”
如果讓嚴盛夏回望11歲到17歲那六年,至少80%的記憶都和餘知崖有關。他并不太記得自己平淡的初高中生活,和家人的記憶更是寥寥可數。但和餘知崖在一起的那些瑣碎細節,卻像一條條無形的絲線,纏成了一團記憶蜂窩,藏在腦海裡。
有時候他甚至記得很多年前某一刻餘知崖的表情。
比如某年冬天晚上他在餘知崖公寓裡打遊戲太放縱,玩到半夜兩點多,被剛剛加班結束從書房裡出來的餘知崖抓住。他走過去擰了下他耳朵,說他玩物喪志。他仰頭看他:眉峰微聳看似苛責,眼角卻是平的,很放松,眼神裡有幾分淡淡的包容,讓嚴盛夏覺得這一刻他們倆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
餘知崖沒再反駁嚴盛夏。假設的事誰都說不準。要是讓他設想自己沒在嚴商工作會是怎樣,他也想不出來,但工作上99%的概率是回去接他父親的班。
汽車沿着I-280州際公路往市中心駛去。夜幕降臨,車窗外依稀看得到路邊起伏的山坡和樹影。從漁人碼頭回餘知崖公寓要一個多小時。I-280有時候彎曲蜿蜒,有時候又綿延望不到盡頭,長長的遠光燈一打,遠處的黑暗更加幽深。
“餘知崖,”嚴盛夏看着一個光點越靠越近,然後消失,“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談戀愛了?”
一小時前讓人不要問他談沒談戀愛,一小時後又說自己想談戀愛了,年輕人真是善變。
“你有喜歡的人了?”
“丁楠好像還不錯吧。”嚴盛夏答非所問。
餘知崖啼笑皆非:“什麼叫不錯?”他當是過家家呢!
“智商還行,長得也還行吧,性格一般般,有時有點煩不過不纏人。哦,還有他是丁家的人,家庭算不錯吧。”嚴盛夏一個個細數。
餘知崖聽着不對味,轉頭看了他一眼。嚴盛夏正在玩中午在漁人碼頭買的一個海獅擺件。他捏着海獅腦袋,白色毛衣袖口滑下,露出凸起的桡骨莖突,随意得漫不經心。
“你覺得這些符合你談戀愛的條件?”餘知崖有些不太理解。年輕人的戀愛不該是充滿激情轟轟烈烈?哪兒是這麼一闆一眼的。
嚴盛夏将胖嘟嘟的擺件放在擋風玻璃前的置物台上,身體前傾,雙手撐在座椅兩邊,三份天真七分認真地問餘知崖:“你們大人談戀愛不都是這樣的嗎?”
餘知崖想了幾秒鐘,竟被問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