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笙帶着紅藥來到軒雅閣宮院前，宮婢們進門通傳。

上官甯的貼身宮婢從門外進屋，在她耳旁輕聲說了句什麼，上官甯頓時一笑，看向一旁的長孫燕說道：“燕兒來找我也是來對了時辰，你想謝的人，現在可就在我宮門口了。”

她說着，轉頭讓宮婢請傅子笙進屋。

“甯姐姐說的是延國帝卿？”長孫燕一聽，整個人都精神了，她下意識起身望向宮門外。

隻見一個披着火紅大氅的女童邁着短小的蘿蔔腿，在雪地裡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進院子，長孫燕當即緊張起來，她見了救命恩人竟有種想躲的心情，手忙腳亂地往桌邊退去。

奈何她年紀小小，險些帶倒了木凳，整個人踉跄中趴到了桌上，着實在剛進屋的傅子笙面前丢了臉。

“哐當。”

長孫燕用兩隻胖乎乎的手捂住臉，羞窘地在上官甯的宮婢攙扶下從桌上下來。

傅子笙望着她，覺得面熟，但沒太在意，轉向一旁恬靜含笑的上官甯問候道：“上官帝卿午好。閑來無事，我這病好了些，便想着來找帝卿聊聊天。”

她看向一旁的小人，眼神意味不明，“帝卿這是在見客嗎？難道我來得不巧？”

傅子笙在心中猜忌前來上官甯宮院的人的身份。

沒等想個明白，卻見上官甯心無狹地的笑了，甚是開懷地說道：“不是不巧，傅妹妹來得正是時候。我本想等你病好些了再去你住處探望，哪知你倒先來了。這可不，還有一位想見你的妙人也在呢。”

見傅子笙好奇，上官甯又走到長孫燕面前把她輕輕一推，說道：“這位是燕兒，燕兒膽子小，自從你救了她後就想跟你親口答謝。這不，她到我這請我做引薦客卿來了。”

自幼長在宮中的人都早熟，傅子笙深谙此道，但見年紀小小一副怕人模樣的小孩，她還是第一次見。

心裡的戒備頓時少了許多，便也笑着對又羞又窘的小人道：“燕兒妹妹，我叫傅子初。”

長孫燕臉色通紅，薄薄一層的棉衣更顯得幾分瘦弱，她從上官甯身後慢慢踱步而出，動作不是很好地給傅子笙行了個禮。

“延國帝卿好，我叫長孫燕，帝卿可以叫我燕兒。”

傅子笙從善如流，溫和地笑道：“燕兒妹妹。”

長孫燕耳朵尖一動，眼前一亮，眼神晶亮地擡頭望着傅子笙的雙眸，隻覺得這世上最好看的人兒都在她面前了，從未有人這般注視着她，對她溫聲細語的說話。

她也大膽起來，踮起腳将禮物奉上，舔着幹澀的唇角磕磕絆絆說道：“帝卿，燕兒能叫你子初姐姐嗎？燕兒謝，子初救我，這是燕兒送給姐姐的禮物。”

“自然可以。我比你大幾歲，當是姐姐。”傅子笙看也不看那禮物，擡手便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将禮物拿走後當着衆人的面珍惜地放在懷裡。然後笑着把頭上的虎頭帽摘下來，給頭發枯黃雜亂的長孫燕戴上。

“燕兒妹妹定是出來的匆忙，看看這頭發落雪的痕迹，莫是貪玩了雪，将這雪水都留在了發根上，也不怕再感染風寒。”

傅子笙平易近人，看着倒像位知心小姐姐，她将長孫燕拉到桌邊坐下，又正了正她頭上的帽子，蓦然見長孫燕盯着她一眨不眨地瞧，伸手便點了下她的鼻尖，“瞧瞧這臉凍的，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上官甯靜靜的看着這倆一個八歲一個五歲的人，覺得像是看見了活寶，心想兩人怎地如此生疏好笑。都是不大的人兒，心思倒是扭捏。

長孫燕搖頭，摸着那厚實的帽子，稚聲稚氣地說道：“燕兒很懂事的，燕兒從不在外面玩雪讓奶娘擔心。燕兒是為了見子初姐姐才從宮中出來的。”

“奶娘說她太困了，就讓燕兒自己出來。”

“燕兒知道燕兒不乖，自己在禦花園邊玩耍落了水，還要讓子初姐姐救燕兒，害得子初姐姐生了病。”她碩大的雙眼眼皮單薄，單是說着傷心事，那眼睛連帶眼眶，霎時就紅了一圈，跟兔子一樣，淚珠說掉就掉。

可憐得緊，說的話也讓人揪心。

傅子笙手上滴落了冰涼的淚珠，一時間連試探的想法都忘了，傻傻的站在一旁盯着她哭泣的樣子。

長孫燕哭得好是傷心，可那聲音卻壓抑，纖細得宛若樹葉沙鳴，語氣支離破碎中掩飾着苦楚。

上官甯的心頓時便是化了，連忙站起來将她攬到身前，用手輕捧住她滿是裂紋的臉一個勁兒的心疼道：“真是該死的奴才，怎麼她們平常都是這麼對你的？讓你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在宮裡走動？對你不聞不問？我就說，怎麼一個五歲的小帝卿會獨自在禦花園落水！要我說，一定要讓表叔母把那些失職的奴婢們都打殺了出宮去！拖出去砍頭！”

上官甯說話的分量可算重，語氣與表情也是相當的下了狠勁。

長孫燕被她一吓，赫然忘了哭，一手拉着傅子笙的袖子，乖巧地枕在上官甯的懷裡，用手摸摸她的臉說道：“甯姐姐你别哭，你别生氣，都是燕兒不好。”

“奶娘說告狀的孩子都要被狼叼了去墊窩子，都是燕兒瞎胡說的。燕兒不想離開奶娘和嬷嬷，燕兒是壞孩子，隻要燕兒去跪雪地，甯姐姐就能不告訴母皇嗎？”

“她們還罰你跪雪地？！她們怎麼敢的！”上官甯的眼神變得銳利，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