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回宮時,消息已經提前傳到了宮裡。
蘭妃身着缟素,發間戴着一朵白花,從宮門口追着禦攆,一路跪安哭着替長孫興珠求情。
她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在長孫澹對她置之不理後,她很有魄力地跪在禦書房門前,整整跪了三個時辰。
“陛下,興珠是冤枉的,懇請陛下徹查!”
“興珠從小最懂事,也最聽陛下的話了。興珠雖然性子要強但絕對不會做傷害帝女的事情,懇請陛下明鑒!”
蘭妃聲音婉轉,如出谷黃莺,聲聲泣下。
那堅定的求情之詞,還有她的舉動,短短兩日内就傳遍了三宮六院。
許多妃嫔都躲起來看她的笑話,從前仗着長孫興珠得寵就耀武揚威不把她們放在眼裡的蘭妃,終于有一天為了殺人兇手的女兒放下身段去求女皇了。
三日後,長孫稚陽的屍身從太醫院擡了出來,由内務府收容。定于四日後收棺入殓,以未成年帝女品階的棺椁下葬皇陵。
賢妃苦苦等在太醫院門口,在看到屍身的那一刻,“我的陽兒啊——你怎麼就先為娘一步走了呢!”
這個穩坐六妃之首的堅強女人再也受不住,匆匆退後幾步,跌落在地,昏死過去。
醫童們七手八腳地将三日未盡一顆米粒的賢妃擡進太醫院,喊來老禦醫救人插針。
與此同時,長孫澹也派了大宮女福潤出來給蘭妃遞了話,“蘭妃娘娘,陛下讓您别跪了,回去歇着吧。七帝女的事情内務府已經查清楚了,九帝卿與七帝女發生口角,一時不慎推舉,将七帝女陷入捕獸洞中。”
“您在這裡跪着也沒什麼用,九帝卿的處置聖旨已經由内官帶到帝卿的宮院裡了,老奴估計,現在已經在宣旨了。”
長孫興珠被用馬車押送回來後,就一直軟禁在她的宮院裡。
“什麼?!我的興珠明明是清白的!誰查的案子,污蔑興珠是兇手!”蘭妃一聽,趕忙從地上起身,又驚又怒地拉扯着福潤的拂塵問道:“皇上說如何處置?”
福潤面露難色,總不好和宮妃拉拉扯扯,她松開手,退後一步,想着眼前的女人因為這件事恐怕日子難過,心裡就有些同情。
她躬身道:“回蘭妃娘娘,陛下的原話是:‘九帝卿為妹不仁,其心乖張可怖,不可深思。九帝卿害死皇姐,着侍衛将‘玉華宮’圍起來,就地圈禁,無诏令不得外出,亦不可看望。’”
“念在九帝卿年僅八歲,年紀尚小,道理不清、脾性未定。聖上特赦:關押玉華宮,至九帝卿及笄禮後,梯度發配太祖廟,命九帝卿終身為七帝女誦經念佛,償還此生罪孽。”
“圈禁玉華宮?”
“梯度發配太祖廟!”
“終身償債?!”蘭妃有些笨重的身子猛地一晃,将身邊的福潤吓了一跳。
她喃喃自語,兩行清淚倏然落下,難以置信地瞪直了雙眼,緊盯那緊閉的門扉不放,“陛下,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蒼天啊,你怎麼就不開眼呢——”
蘭妃心神恸哭,寒意席卷上她跪了許久的雙膝,失望之情讓她茫然。
真心去愛一位無情的帝王,她錯了嗎——
蘭妃搖頭,下一瞬也昏死了過去。
“來人啊,蘭妃娘娘昏了,快去請禦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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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停課三日,萱若閣的院子裡升起小茶爐,傅子笙坐在院子下讀《名賢集》,宛如世外桃源。
綠舟在一旁求神拜佛嘴裡念叨個不停。
紅藥也難得乖巧的蹲在火盆邊,一張張遞着抄好的佛經焚燒。
傅子笙在旁邊能聽到她小聲的絮叨,“老天保護我家主子平平安安,以後也平平安安的回延國。”
紅藥一拍大腿,又從一旁的托盤裡拿出一摞她們加班加點寫了三天的佛經,放進盆裡燒,“我再天帝您老人家多燒點紙,幹脆連小帝卿也一起保佑了。小帝卿和我家主子是朋友,應該的,應該的……”
傅子笙卷起木冊,輕敲她的腦袋,“說什麼呢?什麼應該的。”
“哎呦!主子您别鬧,我和綠舟做正事呢,我估計啊您這回沒事,都是玉皇大帝在保佑着您福星高照呢。”
傅子笙失笑,從軟座上挺身而起,搖頭道:“綠舟也就算了,見了血和屍身,燒松香枝給我熏全身,又用松香泡水洗手。她那是習俗,為的是安心。”
“你倒好,拿着佛經送玉帝,也不怕錯了門,被天王老子找上門來。”
紅藥一聽也是,趕忙又把佛經的紙灰從火盆裡挑出來,她郁悶道:“主子,可是紙錢宮裡也不讓燒啊,不然咱畫幾張數額大的給閻羅王捎過去?讓她老人家也保佑您?”
傅子笙覺得不妥,搖頭,“我帶着你們寫往生經是為了求心安,為了枉死的長孫稚陽超度,她去下面報到的時候心平一些。燒吧,都燒一半了。”
“活人之事,盡人事,知天命。不與地府看齊。”
紅藥有些懵,所以這是繼續燒,還是不燒啊?
她們這邊在萱若閣安靜度日,沒多久,長孫稚陽下葬,棺椁擡出内務府。
賢妃就領着一群宮女氣勢洶洶的堵了道,說什麼也不讓棺椁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