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極少會心亂。

小李飛刀講究的是穩。手要穩，心亦是要穩。當年上官金虹與李尋歡決戰之前，就試圖以林詩音擾亂他的心神——然後上官金虹把自己的命，留在了李尋歡的刀下。

葉開三十餘歲，在這般年紀裡成為了江湖神話，除了那手人人避而遠之的暗器，便是靠的他承自師父的心性。但現在他卻有些迷茫無措，難得生了分寒意。

“如果這一切都是原随雲在背後指使，”他低聲對丁靈琳道，“那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或許，他隻是覺得有趣。”

回答他的卻是楚留香。楚留香扶着東三娘，道：“而這蝙蝠島本就是個惡劣之地。他想來樂在其中——這就是這類人最可怕的地方。”

東三娘聞言似乎心有蕩漾，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楚留香的手。楚留香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又道：“我的同伴們還在洞中，須得找到他們。葉兄與丁女俠呢？”

丁靈琳握着葉開的手，道：“看來眼下，我們也要往深處去。”

蝙蝠島地穴極深，據黃藥師與程英所探，上三層共有八十個房間，三十六個洞窟。最底下一層便是蝙蝠公子——現在都知道，他大概率就是原随雲——拍賣會的場所，黃藥師并不打算帶年幼的徒兒深入其中。

程英嗅着空氣中隐隐約約的桐油香氣，一邊跟在衆人身後，一邊盤算着該如何把所有人帶離此地——安全的、全須全尾的。

許是她思索時太過安靜，陸無雙察覺到了她的沉默，便拉了拉她的手道：“表姐？”

程英回過神來，下意識想笑一笑。但她立即反應過來黑暗中她們看不到彼此，于是她輕輕回捏了妹妹的手：“我沒事兒。說來我還沒問你，原随雲把你帶上了島後，你怎麼跑走的？”

陸無雙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這個，于是她沉默了一陣哼了聲，小聲道：“是同行一個姓林的婆婆給我打了掩護的。”

她簡略地講了講自己的經曆，大約就是丁楓奉命帶着她與林姓的婆婆進入地穴中、而林婆婆為她掩護助她逃離。葉開與丁靈琳本在最後走着預防後頭有人，聞言一愣，道：“陸姑娘說的這個林婆婆，你知道名字麼？”

陸無雙想了想，道：“不知道，但是我師父——李莫愁是要找一個姓龍的男人，才去的無争山莊。這個林婆婆似乎就是那姓龍的家人，和我一同被挾持上島的。”

葉開一怔，竟然是沒了聲。楚留香與東三娘走在最前，聞言思索片刻，便驚訝道：“莫不是那位林詩音前輩？”

“是她，”丁靈琳握緊葉開的手以作安慰，繼而沉聲道，“我和小葉去無争山莊，便是為了找龍小雲——沒想到他也受了原随雲的脅迫。”

葉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香帥要去蝙蝠島深處？”

“自然，”楚留香答道，“我的朋友們還在這裡。他們會到拍賣會，我自然也要往深處。”

“不建議。”

幾乎是楚留香話音剛落，程英便出聲否定。“不瞞各位大俠，家師有令，命我入島便是要将島上被卷入事端的諸位帶出去。家師與我标記了來時的路，還請諸位随我一同離開。“

“黃藥師之能自是無人懷疑，“葉開忽道，”可程姑娘，容我不解。蝙蝠島是原随雲的地盤，島上有無辜之人，亦有險惡之徒。黃前輩目前隻有你一個弟子，你們究竟是如何打算？“

程英笑了笑，帶了幾分她這個歲數少女的俏氣。

“要論海島水戰——桃花島自是不缺人。葉大俠，誰說家師隻帶了我啦。”

葉開怔住。陸無雙疑惑地欸了聲，道：“但這畢竟是别人家的地方……”

“我有個疑問。”

楚留香終于咂摸出了些許不對。

“我與原随雲同時登島，而葉兄與丁女俠及小陸姑娘都是被原随雲帶上島的，皆是這兩日之事。那麼程姑娘你呢？”

寂靜一瞬間彌漫在了洞穴中，不知過了多久，程英才幽幽歎了口氣。

“不愧是香帥。不錯——半個月前，我就已經在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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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随雲意識到了一件事。他在自家島上迷路了。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這是他的蝙蝠島，他熟悉它的每一處。他怎麼可能會迷路？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耳前。原随雲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具體哪一層，又在何處。他伸手在石壁上摸索着，試圖尋找到他用來傳話與監聽的鋼管口，但待到他摸到時，他的心深深一沉：鋼管不知何時被人用泥堵了個嚴嚴實實。

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改造了蝙蝠島。

甕中捉鼈，原随雲冷冷地想。他忽然摸到了什麼，微微一怔，而後慢慢地摸索下去。

那是一塊突出的石頭。原随雲是瞎子，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盤設置這樣的障礙。他眉頭緊蹙，沉默片刻，忽然往另一個方向探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