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點燃的聲音打破了長久的寂靜,煙霧從男人的口中吐出向上升起,覆蓋那蒼老的面龐,試圖掩藏他的焦躁不安。
這個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的?昨天?前天?
男人沉思着,看向坐在對面的小女兒。
女孩似乎十五六歲大,正是青春活潑的年紀卻畏縮着身子顯得局促,眼睛裡也沒有屬于年輕人的清澈,取而代之的是失了魂魄那般黯然。
男人知道這不是他真正的女兒。
他的女兒被什麼東西附身了,那個東西很奇怪很詭異,連帶着整個宅子都變得濕冷陰暗。
南方的四月天溫度回暖,最近天氣更是好的不像話,每天都太陽高懸。
這宅子坐北朝南,如今大廳裡的落地窗卻透不進一點光,男人坐在沙發上總忍不住打寒顫。
半晌,女兒突然對着他陰恻恻笑了兩聲如同戲谑他的無能為力。
夾在手裡懸于半空的煙頭無端熄滅,留下鬼魅一樣的絲縷殘煙。
涼意瞬間竄上男人的脊骨,他猛地将煙頭丢到地上,再也控制不住站起身對着那個煙頭重重踩下去不斷碾壓。
接着,他擡起頭眼神發狠看向女孩,提高音量用憤怒遮掩自己的恐懼:“我不管你是誰,離開我的女兒!”
“叮——”
門鈴乍然響起,男人被恐懼擊倒愣在原地,看着房門,半晌才想起些什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快步向門口走去。
一開門,外面站着一個身形挺拔,穿着休閑灰色衣褲,脖子上帶着兩指粗黑色頸環的俊美青年。
他眉眼之間的冷冽被微笑着的薄唇中和,烏黑長發用紅繩束着低馬尾留在後,看到男人之後,鳳眼微微彎起,連帶着最後一點冷峻也消失不見,隻有與他聲音一般的柔和。
“沈先生,我是來幫您的。”
沈崔,這個被異象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男人。
上林市有名的首富,和妻子婚後恩愛非常并且生了兩個孩子,大的正在國外留學,小的這位便是出了異常的女兒,這是大部分報道裡對沈崔的形容。
沈崔看着青年,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你...我記得我上次聯系的是....”
“那是我的師傅,沈先生大可放心,您的事我很快就能解決。”青年一邊回答一邊遞出一張名片。
沈崔接過确認是自己聯系的事務所,再看名字一欄用黑筆寫着龍飛鳳舞的三個字——“甯朱晗”。
猶豫再三,沈崔還是讓甯朱晗進了門。
“我女兒上個月還好好的,大概十幾天前突然高燒不退,怎麼吃藥打針都不管用醫生也沒有檢查出什麼,但過了一個星期後突然好了,然後就一直是這副樣子,不吃不喝不睡,别人叫也沒反應。”沈崔說着,眉頭深深皺起。
甯朱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一跨進客廳就看見那個據說“沒反應”的女孩在盯着自己看,甯朱晗不禁好笑。
沈崔也注意到異樣,女兒的這個行為就好像在側面證明甯朱晗似乎真的有點能力傍身,沈崔看着他的眼神裡不由得消了幾分懷疑,升起些希望。
“沈先生别擔心,很快就能結束。”甯朱晗走近女孩。
直到距離女孩隻有幾步遠時,女孩一改方才的平穩狀态,像是看見什麼可怖存在一般,臉上慢慢浮現出驚恐的表情,試圖站起身卻被甯朱晗一伸手,用力按住了肩膀。
接觸的瞬間,女孩就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開始尖叫。
“放開我!!!”
那聲音裡夾雜着野獸一般的低吼,其中尖銳的聲調不斷變成非人般刺耳的雜音,女孩大張着嘴,就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她的喉嚨裡爬出。
這模樣讓沈崔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但看到甯朱晗還定定站在原地,絲毫不受影響,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于是又安定下來。
沈崔不知道的是,甯朱晗在吸收女孩身上的陰氣。
女孩預感不妙開始更用力地掙紮,但甯朱晗鉗制住她的雙手讓她根本無法動彈,掙紮無果便開始向着沈崔求救:“爸爸!爸爸救救我!”
“别過來!”甯朱晗怕沈崔動搖,瞬間回頭看向沈崔大聲反駁:“馬上結束了。”
他那雙眼睛已經從琥珀色轉向鮮血一樣的绯紅!
沈崔被鎮住,心急如焚,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幹脆狠下心用一隻手捂住眼睛轉過身不看。
女孩見狀開始扭曲自己的身體,骨骼發出微小的聲響,甯朱晗感覺到不對勁一擡手從随身的口袋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符咒貼上女孩的額頭,嘴裡還在不斷念着什麼。
女孩的嘴越張越大,慘叫聲讓沈崔心如刀割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自己的女兒已經七竅帶血!
“夠了!夠了!”他終于忍不住幾步上前推開甯朱晗。
甯朱晗就像早有準備,在松手的前一刻用另一張黃符擦過女孩口中嘔出的黑血,站在一邊看着沈崔抱着女兒痛哭。
女孩的意識似乎在慢慢恢複甚至已經可以簡單回應沈崔,嘴裡斷斷續續地發出了一些聲音好像在喊“爸爸”。
甯朱晗敏銳察覺到沈崔的身形突然頓住。
但随後,女孩的雙眼突然翻白大睜,不知道從哪裡獲得的巨大力量直接将沈崔這樣一個高大的成年人推飛砸向牆壁!
沈崔被砸暈,甯朱晗先上前查看确認人沒事之後回過頭,女孩已經不見了,落地窗被打開,窗外的陽光終于突破某種屏障照了進來微風吹動潔白的窗簾。
他歎一口氣,拍了拍沈崔的臉,沈崔突然就清醒了過來。
“沈崔啊,”甯朱晗無奈道:“你這樣把人家放走了你女兒估計小命不保,而且……我還挺好奇的,你女兒這樣分明是因為你,難道你真的還對她有愛這種情感嗎?”
沈崔還沒有緩過神,看着前方大開的落地窗陷入沉默,甯朱晗便沒再管沈崔,留下一句:“結束後記得加錢。”
說完,甩手抽出剛剛沾了血的黃符,雙指比劍訣,黃符憑空燃燒成灰燼。
他很快依靠這個找到女孩的蹤迹,雙足一蹬追了出去。
宅子的後面是一座山,甯朱晗光是走在山路上就感覺到非同尋常的陰氣,沒走幾步就看見女孩暈倒在一顆大樹下,額頭上的符咒被染黑了大半。
他瞥了兩眼感受到女孩身上的生氣便知道女孩活着,而且附身的家夥已經逃跑。
但他明白如果就此罷休這個女孩的悲劇就還會繼續。
甯朱晗于是閉上眼開始細細感知周身陰氣流動,跟着陰氣的指引往前走。
越接近山林深處陰氣就越多一分,但這股陰氣在甯朱晗看來弱小非常,最終停在一顆形态怪異的大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