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你别晃了。”
天冬的手這才收了回去。
“娘子,你可吓死我了,昨天晚上你那個臉色白得,我差點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
“我沒事。”
徐虞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她撐着床欲起身,隻是手腕剛撐着床面,一陣刺痛由手遍及全身,倒吸了一口冷氣。
暈了一次,倒是忘了手腕上還有傷的事實。
天冬見狀連忙扶她起來。
“娘子,你手腕傷重,不要用力。”
随即她拿起身邊一碗還冒着熱氣的藥湯,勺了一口,遞到徐虞嘴邊。
“喝吧娘子,這是大夫給你開的藥。”
“我自己來的。”
徐虞下意識伸手去拿那藥碗,而後看着手腕上的繃帶,神情恍惚。
“我的傷沒那麼嚴重吧……”
“很嚴重!”
天冬看着她不以為然的樣子,氣鼓鼓地又舀起一勺藥遞到徐虞嘴邊。
徐虞看着她突如其來的火氣,陡然覺得有些好笑。
天冬見狀脾氣更甚了。
“娘子還笑,虧娘子還是懂醫術的呢,連自己傷得嚴重不能亂跑都不知道,昨夜還好是暈在主君的院子裡了,才及時看了大夫,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聽到江玦,徐虞的思緒這才開始慢慢回轉。
她環顧着周遭,這才發現不對勁。
這不是她的寝舍。
她下意識問道:“這是哪?”
天冬沒好氣地回道:“自然是主君的寝舍啊。娘子,你怎麼又忘了,你昨夜暈在主君院子裡啊。”
随即她轉身從桌上瓷盤裡拿了顆蜜餞,塞到徐虞嘴裡。
徐虞咬開那蜜餞,一股甜絲絲的蜜意彌漫在她嘴間,緩和了藥草的苦澀,她四處環望,随後目光歸攏到身上那一床被褥。
她想起昨夜自己千求百求,還是沒能讓江玦答應幫她。新婚之夜,不小心碰了他的東西,他連夜吩咐下人清洗……
這樣一個極其厭惡她的人,會把自己的寝舍讓出來給她住嘛……
“江……主君,昨夜是在書房裡睡的?”
“當然啦。”天冬在一側看着她,也往自己嘴裡丢了塊蜜餞,含糊不清白地答道:“娘子病了,他總不能硬和娘子睡同張床吧?”
她雙手撐着臉,端詳着對眼前一切仍不大相信的徐虞,搖頭道:
“看來南風真沒騙我,娘子昨日去見了許心娘子一面,回來整個人都不對了,就連現在,醒來了還是暈乎乎一個人,都不像娘子了。”
徐虞邊試着活動胳膊邊問道:“何以見得?”
天冬聞言,轉頭去看那窗門,确認關了後,才壓低了聲。
“娘子當真不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麼?”
徐虞認真地回想,最終還是沒在腦海裡尋找一絲記憶,搖了搖頭。
天冬見狀,提前為自己尋着話口。
“娘子,如果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徐虞笑道:“你何時見過我生氣?”
天冬認真地想了想。
從小到大,好像的确很少看到娘子生氣,以往都是娘子氣人家的份……
“我沒見過,但南風說,他見過。”
“主君身邊那個小侍從?”
天冬點點頭。
徐虞猜道:“你們是說我昨夜去找主君,說的那些話嗎?”
“對。”天冬不可思議地看着徐虞,“娘子,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十分謹慎小心的人,主君也不過與你見過兩面,可你昨夜,竟敢借着為許心娘子伸張的由頭,罵了滿朝文武,順帶指桑罵槐把主君給罵了……我現在想起來都後怕,你說若是主君記仇,見娘子暈在院内,見死不救怎麼辦……”
“他不會的。”徐虞放松的神情在聽到許心的名字後肅然。
雖然說她昨夜的言行舉止的确出格,但那些落入别人眼裡大逆不道的話,她不可以對别人說,唯獨可以對江玦說。
夫婦一體,自賜婚那日起,他與她便是一條船上的螞蚱,這些話傳出去,江玦來說,不是好事,更不會到處宣揚。而自己出什麼事,自然也與他息息相關,他就算再生她的氣,也不會放任她死在自己院子裡。
“而且我說的是實話,我真心為司州那些娘子感到不公,這些都是我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并不是指桑罵槐的話術。”
天冬看着徐虞凝重的模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對不起娘子,我誤解你了。”
徐虞搖頭,朝她笑笑緩和她的心緒。
“不必道歉。其實你說的也并不全無道理,昨夜,我的确也存了一些小心思。”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也是由心而發的真實想法,但她昨夜,本可以選擇不說的,但還是當着江玦的面,第一次任由自己的随心的想法,将那些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這算是一種發洩,隻不過不是專門針對江玦的,隻是因為江玦剛好在那,又是一個可以聽她把這些話毫無顧慮地說出來的人。
事後想來,她昨夜的确是魯莽了。江玦本就對她心生不滿,自己昨夜還出言不遜,若是他日後計較,那她在江家的日子,恐怕隻會更加不好過。
徐虞略微不安地捏着被褥。
窗外的風雪似乎又大了些,裹挾着寒涼一片,徐虞放在被褥外的手,不一會便涼地徹底。
那緊閉的門忽然傳來聲響。
主仆二人回頭看去,便見着那熟悉的玄色衣擺在北風的裹挾下進了屋子。
江玦一身狐裘上滿是風雪,進門的那刻,幽幽的目光便落到徐虞身上。
“既然傷好了,現在回自己院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