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虞隐匿于角落之中,旁人的視線無法在此處明晰。
鞭子落在血肉上的聲音分外清晰了,伴随着罪犯的痛呼與呻吟。
這個罪犯便是祁永。
他被綁在刑架上,捆綁的四肢動彈不得,任由那鞭子破碎己身。
獄卒的力氣還在一步步施加,那痛呼也此起彼伏,愈加痛苦。
“祁永,你抓錯藥差點害死人的事情已經闆上釘釘,案子已經由刑部上交到大理寺,相信不過兩侯後,結果就能出來了。”
話落,又一鞭子甩在祁永身上,一聲痛呼頓起。
于佼趨步至他面前,一隻手拍着祁永臉上的骨骼:“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訴你,按照我朝律法,你這樣的罪,不是判流刑就是徒刑的,最差的情況,徒流共判,到至少一千裡外的蠻荒去種地。”
徐虞注視着眼前一幕,不禁蹙眉。
“大人。”她忽然喚江玦。
江玦側目望去,便見她臉色并不十分好看,道:“能否讓于大人别這樣審人,然後讓獄卒的鞭子輕一點。”
江玦反問:“你不怕手段輕了,逼不出他的話?”
“夠重了,不需要再加了。”她蹙着的眉一直沒落下,眼底一絲哀戚閃過。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算計人,可是沒辦法,祁永遲遲不開口,她隻能出此下策。
不知何處吹來的一陣微風,輕輕吹起她手腕上的那塊銀牌。
那是阿爹親手給她雕的一件飾品,正面雕的是獐獅的身形,阿爹是借這塊銀牌,要她永遠記住,醫者,用藥決不可馬虎,不能開錯藥,更不能亂開藥。”
本意是教導她做一個向善的醫者,但如今的她,雖沒有用藥害人,但終歸是辜負了他的教導。
密密麻麻的窒息感泛上心頭,徐虞下意識攥緊雙手,全力将其壓了下去。
江玦立于她身側,視線雖還在前方那審訊的刑架上,但心神已經飄到了身旁一人身上。
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失落,江玦也不再多問,朝不遠處的獄卒吩咐道:“去給于佼帶個話,審人就審人,不要動手動腳,讓鞭子控制力,不要太過了,把人傷得太重。”
那獄卒行禮之後便趕忙跑到了于佼耳邊,直截了當地将江玦的原話傳給于佼。
于佼身形一頓,忙叫獄卒去回話,自己也回到了桌前,看着已經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的祁永。
“當然,本官雖是刑部的人,大理寺那邊,我也是頗有手段,如果你條件與我交換,我可以考慮減輕你的罪。”
祁永依舊不為所動,于佼忙添油加醋。
“自本朝開朝三百年來,我便從未見過有哪個被判了流放一千裡的罪人能夠活着回來,每一個人,不還沒到流放之地便暴病而死,要麼就是到了蠻荒饑累而死,各有各的慘,但換句話說,他們犯了事,獲罪流放再正常不過,可憐的是那些人的妻子兒女,有些女人甚至懷有身孕,有些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一家子因為他人犯事,在鄰居親戚前擡不起頭,就更不用說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溫飽都成問題。”
洋洋灑灑的一番話吐出,于佼忽又故作玄虛地問祁永一句:“你知道那些女人最後是怎麼養大那些孩子的嗎?”
祁永陡然擡頭,答案雖未廣而告之,但他眼底裡的不可置信與驚恐,已經暴露了事實的殘酷。
“她們全都到娼寮裡去了。”于佼換了副樣子,嚴肅起來,“大的賣了,幾年後身體不行了,就讓小的賣,男的女的都這樣。”
祁永眼底的恐懼到了極點,他因睜大顯得呆滞的瞳孔直直看着于佼,不敢相信,但又不能相信。
這些話,全部擊中他所有的顧慮。
他有一個體弱的妻子,還有一個才八歲、長得十分讨喜的女兒。
不遠處的徐虞緊緊盯着被鞭子打了将近兩刻才終于不再死寂的祁永,一顆心幾乎懸到了喉間。
于佼見他終于要松口了,忙繼續道:“當然,我在官場混迹,也不願人間悲劇再次上演,但人際打點,是需要籌碼的,你若能用你所知道的秘密來交換,我可以考慮,幫你減刑。”
“祁醫官,你怎麼選?”
祁永空洞絕望地眼神盯着于佼,似在判斷他那番話是否值得人信服,許久,那幹涸蒼白的嘴唇才開了口。
“大人說話,可作數?”
“自然。”于佼信誓旦旦應道。
“好。”祁永咬緊牙關,似是下定了決心。
“我有一件天大的事,可以同大人講,隻要大人允諾照顧好我的家人,我不減刑,也認了。”
于佼抿了口茶,回答地幹脆:“若是對我仕途大有裨益的,就算是免刑,我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