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有句話說得對,她就是個nobody。要不是去年秋拍鬧出事兒他根本不會知道有這麼一人——行内無不想把她大卸八塊丢進東江喂魚是真的。沒想到她還能惦記上黃家的東西。
空中花園在君悅酒店第25層,落地窗,外頭臨江風光,裡邊恍然江南園林,綠意盎然。言夏點了幾樣招牌菜。
“你今兒原本是想上黃照的車,”周朗理出頭緒,“沒想到炳叔抓了我應差?”
言夏笑了笑,給他斟茶。被塞給周朗确實在意料之外,不過“意料之外”這種東西就和鬼一樣,見多了自然有經驗。她在江華面前誇下海口,就一直在找機會,黃家門檻高,機會實在不好找。
眼前這人沒準是一線生機。
“太天真了,合着韓慎除了上床就沒教過你别的?”
言夏放下茶杯,給自己也倒了杯。她臉上沒什麼表情,這時候無須表情。她抓到了重點:黃照不管用,他沒有決策權。
“但是周總也沒能說服話事人。”
周朗斜睨她,燈色裡眉目皎然:“你真覺得你有資本和我合作?”
“黃照雖然沒有決策權,但是出手的意願最為強烈。”言夏說,“我想看看藏品,做個估價。”
“估價高也不管用,話事人不差錢。”
“黃老精于收藏,但是老太太像是沒有多大興趣。如今黃老故去,造個冊也好,免得東西丢了都不知道。”
周朗掂量她這話裡的意思,沒有回話。侍者送菜上來,有葷有素,搭配得十分鮮亮。
兩個人都是算計了整天,到這會兒未免前心貼後背,各自略吃了幾筷。
言夏又說道:“如果黃家肯拿出藏品來拍賣,是很大一筆生意。去年韓慎出事,整個行業都受影響,今年誰不想來個開門紅?如果能談下來,就算是天曆和永嘉聯手,也足夠振奮人心了。”
“你能代表天曆說話?”
“兩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這句話無論對天曆還是永嘉,都管用。”
這個背水一戰的姿态,周朗思忖了片刻,應道:“好。”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買單的時候言夏手抖了一下:五個盤一壺茶,酒都沒敢要,四千二。
從前這些花銷都走公賬。
她打住這個念頭。她不去想從前。周朗這個人毫無風度,自顧自把車開走了。言夏招手要打的,想了想,還是乖乖兒找了塊公交站牌。到家已經是極晚,沖過涼平心靜氣寫了一件字。
念書時候跟着室友養成的習慣,不寫點什麼,心靜不下來,睡不着。
她現在最重要是睡得着。
過了一周周朗才給電話。言夏都以為沒戲了,免不了又往醫院跑了次;江華明裡暗裡敲打;得虧她繃住了沒去問,隻天天刷朋友圈。這人吃喝玩樂是一樣都沒落下。她這裡煎熬得像熱鍋螞蟻。
接待她的是黃照和一個五十上下的男人,自我介紹說:“我姓吳,口天吳,我替黃老打理藏品。小黃先生說你過來做清點?”
言夏聽出他的敵意,也不在意——四面楚歌的人不在意十面埋伏。隻應道:“是,吳先生。”
還有位在裡頭等,周朗的助手張莉莉。張莉莉攝影業内知名,是個很潮的美人,氣質出衆,就是有點冷淡。
言夏從手袋裡拿出枚胸針别在衣領上。
吳恪覺得可笑:“多稀罕,不能在家裡戴上?”
言夏抓住機會介紹:“随身攝像。”
吳恪一愣,面上讪讪;黃照有點意外:“言小姐也太小心了。”
“一來瓜田李下,不得不如此;二來也是黃老寶貝多,我得防患于未然,不讓自己起貪念很重要。”她笑得俏皮,偏頭看張莉莉。張莉莉會意:“言小姐想得很周全——有給我準備麼?”
黃照的臉色不是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