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才要露出笑容,就聽她話鋒一轉:“不過我又不是貴國人。為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鬧出國際糾紛,我都為鄭先生不值。”
鄭森哼了聲:“言小姐很擅長拉大旗作虎皮。”
“鄭先生成語學得真好,”言夏微微一笑,“那就好像我知道鄭先生不至于為了這麼點小事犯法一樣。鄭先生,我們有話直說吧——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沒得談的,何況你我無冤無仇。”
鄭森很滿意她識趣,仍傲慢道:“言小姐既然能猜出我是誰,應該也能猜出我找你的目的。”
言夏算是摸出來了。這位二世祖狠話敢放,架子也擺得足,本事就不太好說。不過人矮屋檐下,低個頭無妨。因笑道:“是為了令兄的遺物麼?”
鄭森皺眉,露出厭惡的神色:“我哥屍骨未寒,就有人要賣東西,言小姐,你說,有沒有這麼個理兒?”
“情理不論,法律上是沒什麼問題。”言夏說道,“楊小姐就算不找我,也能找到别人。”
“國内不會有人接單。”
言夏歎了口氣:“鄭先生,有個問題,我可能問得冒昧了。”
“你問。”
“楊小姐似乎曾經留學歐美。如果鄭先生堅持反對,鄭先生怎麼就能保證她不把場子搬去歐美?在本土拍賣,多少還是鄭先生能夠掌控的,如果運去歐美——”言夏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鄭森倒也不傻,問:“你給她估了個什麼價?”
言夏給他報了數。
“這麼少?”鄭森大為意外。這個數字也差太遠了。
“雖然說拍賣場上一切皆有可能,”言夏聳聳肩,“但是我們不能總指望奇迹。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說謊,有的人不行;打仗的将軍說謊賠命,我們做拍賣的說謊賠錢,賠錢的買賣沒人做的,鄭先生。”
“你沒騙我?”
言夏再歎口氣:“鄭先生,我是個外國人,這是我第一次來到貴國,我的主要目的是征集拍品;機緣巧合讓我得到了這個主槌的機會,但是也不過是拿錢辦事,還沒到肯賠上性命的地步。”
鄭森略略低頭,來回踱了幾步:要這個女孩兒沒說謊,楊惠是怎麼都湊不出錢,他完全可以坐等結果,但是不知怎的,總還有一點不安,也許就像這個女孩兒所說,拍賣場上一切皆有可能。
他擡頭問:“能全場流拍嗎?”
言夏心裡罵了句“草包”,面上隻管擠出百分之二百的真誠:“鄭先生是想逼楊小姐去歐美?”
鄭森有點氣餒。他承認她說得對,最好的情況也許反而是成交。他腦子裡轉過三五七個方案,扣下這個女人,逼她低價成交,或者……他站住了,說道:“我知道了。我讓阿桑送你回去。”
車開到山腳,小孟被塞進駕駛位。言夏方才真真松了口氣。背心不知道濕了幾回。
小孟的臉白得沒法看:“言小姐——”
“開車吧。”言夏說。她開手機把還沒發出的消息撤回來,又覺腹中饑餓。想這會兒上山也不好再驚動廚房要飯,因問:“你吃過了嗎?”
小孟搖頭。
“那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室利國天氣炎熱,大排檔幾乎開到天亮,這時候才剛過9點,熱熱鬧鬧的,鼎沸的人聲和嘈雜的燈光讓人的心落到實處。小孟拿了菜單過來,言夏胡亂點了幾樣。等菜上桌,小孟不安地左顧右盼。
言夏說:“沒事了。”
“言小姐……”
“嗯?”
“他們為難你了嗎?”
“沒有。”
小孟仍耷拉着眉眼:“言小姐……”
“嗯?”
“對不起。”
言夏反而笑了:“該我說對不起才對。我請你做司機,又不是保镖。我請不起保镖,也犯不上。”
小孟沒有再說話,海鮮送上來了,新鮮熱辣香氣騰騰。言夏把頭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