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山遙聽到晏晏一行人今日還沒回來是有點着急的，但她心裡告訴自己不必太擔心。

“桂花鬼特别兇，根本不願和我們好好說話。”十安耐心向莫山遙解釋，“她若一意孤行，極有可能變成厲鬼。千洵哥哥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她有她的執念……太多事，難以盡善盡美。”莫山遙拿過十安手中的水盆，“不過，我想他們兩人應當不會走向錯誤的道路，他們都是溫柔善良的人。”

-

葉鹂聲撲在床前，用顫抖的手撫摸顧溫迎枯瘦的面龐，她淚如雨下：“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你不該獨自承受這份痛苦的……我們說好要共白首……我們要一起……”

躺在床上的顧溫迎形如枯槁，一動不動，好一會兒，他似乎聽到了葉鹂聲的呼喚，他的手微微動了動，接着緩緩睜開混沌的雙眼。

“郎君！我回來了！我回來了！”葉鹂聲一手摸着顧溫迎的手，一手擡起來摸自己頭上的四季桂，她現在是鬼魂，她很努力顯形，但她不确定顧溫迎能否看到她。

“幫幫我！”葉鹂聲轉頭向晏晏和小黑求助，“我想讓他看到我！拜托了！”

晏晏擡手一揮，一道法術飛向葉鹂聲。

“多謝！”葉鹂聲轉回頭，她用手去捧顧溫迎的手，真的捧起來了，“我……我……郎君，是我，我回來了！”

顧溫迎混沌的雙眼看向了葉鹂聲，半晌，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葉鹂聲明白顧溫迎确實知道她回來了，聽到了她的聲音，她驚喜不已，小心翼翼地将對方的手捧到她的臉頰邊，用自己的臉貼住對方的手，萬分珍惜。

然而，顧溫迎笑着笑着，閉上了雙眼，接着手上也沒了力，整個人一瞬間完全沒了生氣，油盡燈枯。

“郎君！郎君！不要——”葉鹂聲放聲痛哭，“不可以！你不可以死！你不該死的！不要！你不要死！”

不論葉鹂聲怎麼哭，顧溫迎都不可能再活過來。

葉鹂聲哭了好一會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忽地捶了一下床：“我不會放過害人的惡棍！他們才是該死！”

“人鬼殊途，你不能再留在人間，更不能害人。”晏晏上前幾步，手中隐隐泛起法術，“否則你會變成厲鬼，會灰飛煙滅或者永世不得超生的！”

“憑什麼？憑什麼壞人就能好好活着？”葉鹂聲言語中盡是不甘，她轉過頭看向晏晏，眼中一片憤怒，“害人的是他們，他們……”葉鹂聲突然瞪大雙眼看着晏晏的旁邊。

是顧溫迎，鬼魂狀态的顧溫迎。

“我聞到桂花香就知道你回來了。”顧溫迎望着葉鹂聲，眼角眉梢皆是溫柔的笑意，“沒想到我還能看到你的模樣，我真有福氣。”

“郎君！”葉鹂聲難以置信，愣了片刻之後起身撲進顧溫迎的懷中，喜極而泣。

“我們一起離開吧。”顧溫迎抱緊葉鹂聲，眼角含淚，“惡人自有天收，我們不能變成惡人。我知道，你是不會真的去害人的。”

葉鹂聲泣不成聲。其實，她說是要報仇，可她真的會害人嗎？敢害人嗎？願意害人嗎？她并不确定。

兩人擁抱了一會兒，待葉鹂聲平靜下來，顧溫迎拉起葉鹂聲的手往屋子外面去：“我說過我要帶你回老屋，我帶你四處轉轉吧。”

“嗯。”葉鹂聲點點頭，抓緊了顧溫迎的手。

-

兩人手牽手在老屋漫步，顧溫迎輕聲細語地講着老屋裡的故事，葉鹂聲認認真真地聽着。

走到種桂花的院子，顧溫迎望着已經幹枯死的桂花樹不禁傷感，她身邊的葉鹂聲也是心頭一酸。

“這些桂花樹……可惜了。”葉鹂聲往顧溫迎那邊靠得更近了些。

“沒關系，還可以再種。”顧溫迎側頭看向葉鹂聲，“我早就想好了，買些四季桂種在老屋後面的池塘邊，可惜……”

“我們一起種！”葉鹂聲接過話，“不過，為何不種在院子裡？”

“老屋……我死後，老屋就送給别人了。”顧溫迎環顧四周，“我能苟延殘喘這麼久，也是有人幫我的，總得留些東西給别人。”

“若我能早些回來就好了。”葉鹂聲潸然淚下，“抱歉……”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顧溫迎的眼眶一瞬間就紅了，“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說清楚就把你送走！我……我後悔了……追悔莫及。是我讓你……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你就不會死……你必然受了不少苦。你……你卻還念着我，沒有恨我。”

“沒有！我沒有受苦！”葉鹂聲搖搖頭，有些事，不必再說了，她揚唇一笑，“我們去種四季桂吧！”

“兩位！”一直默默跟在後方的小黑突然開了口，“剛死的人魂魄不能離開肉身太遠，該乖乖等着鬼差來帶你去投胎轉世。再說了，你們兩個鬼魂怎麼種樹？”

“我們可以幫你們！”晏晏覺得葉鹂聲和顧溫迎是好人，随即就想幫忙。

小黑無奈地張大嘴，他本來是想讓葉鹂聲和顧溫迎認清現實，不要再想着做些沒用的事，早點去投胎轉世，他和晏晏也好早點回客棧，沒想到晏晏卻主動找麻煩事做。

“真的嗎？”葉鹂聲和顧溫迎驚喜道，“多謝！”

-

種桂花樹沒那麼簡單，自然會多耽誤些時間。

來帶走顧溫迎的鬼差正好認得晏晏和小黑，非常識趣地默默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