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山遙将在草鞋少年和小花妖的記憶幻境中看到的景象都告訴給了衆人。
草鞋少年的身份明了,但小花妖着實奇怪。不過若想要讓草鞋少年順利轉世投胎,必然得弄清小花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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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花的樹。”莫山遙盯着小花妖,“樹開了花,花從天而降,與他相遇。他當時站在村口,像是在等誰,或許,花妖與此有關。”
“桃花、梨花、杏花都是開花的樹!”晏晏扳着手指頭細數,“還有海棠花、合歡花、玉蘭花、桂花和木芙蓉!”
聽完晏晏的話,莫山遙微笑着問小花妖:“你是這些花嗎?”
小花妖很認真地思考,搖搖頭:“好像……不是……”
“莫姐姐說花妖的記憶幻境先一片黑暗再一片光亮,他會不會是昙花。”十安道,“昙花通常在夜裡盛開,昙花一現。”
“你是昙花嗎?”莫山遙問小花妖。
小花妖再次搖頭:“不是。”
十安繼續道:“還有夕顔、月見草、夜來香、胭脂花,都常常在夜晚開放。”
小花妖依然搖頭。
“他不像妖且雌雄莫辨。”默默觀察的檀千洵淡淡開了口,“他應當不是我們所知道的那種花妖。就比如,他是畫在紙上的花或者……”
“水花!”阿钰接過檀千洵的話,“水花也叫花!也可以說自己是花妖!”
“還有雪花!”晏晏驚喜道,“雪花從天而降!是不是他死後,天上下起大雪,雪花飄落在他身上。黑暗的夜晚下雪,等到光亮的白日四處就白茫茫一片!雪花落在各種地方,銀裝素裹!”
晏晏這個猜想跟之前的不少情況都聯系了起來,确實很像真相,所有人都期待地看向小花妖。
小花妖的神情跟之前相比有了不小的變化,眉目舒展,嘴唇微張,他在看自己,手指微微顫動,似乎陷入了回憶。
“可以解除束縛他們的法術嗎?”莫山遙蓦地有種強烈的預感,真相即将出現,不禁有些激動,“讓他們觸碰,讓他們……讓他們……”
“解除法術吧。”檀千洵一邊擡起手托靠臉頰,一邊對晏晏說道。
晏晏立刻上前施法解除束縛小花妖和草鞋少年的法術。
恢複自由後小花妖依然看着自己,似乎還在認真回憶。但讓衆人沒想到的是,草鞋少年飄到了莫山遙面前,微笑着朝莫山遙伸出雙手。
“你……你是要告訴我什麼嗎?”莫山遙有點懵,垂放在身體兩側的雙手想擡起來卻又有些遲疑,“你……你是想起了自己未了的心願?”
“莫姐姐,有可能是痛苦的魂魄和你接觸後會舒服不少,所以他隻是希望你能幫他減輕痛苦!”十安慌張地喊出聲。
十安的話正是莫山遙遲疑的原因,她好不容易緩和了下來,跟草鞋少年接觸後的痛苦可謂鑽心刺骨,一想到就會害怕。但是,她内心又極其想知道真相,想幫助草鞋少年和小花妖。
草鞋少年始終伸着手,靜靜等待莫山遙,眼角眉梢皆是笑容。
莫山遙盯着草鞋少年的眼睛,她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先是緊緊握拳,然後緩緩松開,接着擡起手,搭上了草鞋少年的手。
下一刻,莫山遙進入了草鞋少年的記憶幻境,看到了草鞋少年未了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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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少年名叫徐吾深,自出生起就是個啞巴,好在家中富貴,有專人照顧他,并且他亦自強不息,努力識字讀書,下棋射箭,于是他與常人無異,日子過得也算順遂,
徐吾深八歲那年他的大姐出嫁,大姐的夫家愛熱鬧,請了舞龍打鐵花表演。
徐吾深看過不少舞龍表演,但舞龍和打鐵花一起表演是第一次看,而他第一次看就喜歡上了絢爛無比的打鐵花。滾燙的鐵水被拍打到空中,瞬間炸開散落,似漫天飛花,如星辰飛舞,長龍穿行于其中,好看得很。
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這種震撼,就是覺得有種龍真的在火花中遨遊的自在感。
自那以後,他纏上了鎮上打鐵花的師傅,一纏就是一整年,打鐵花的師傅終于答應等他再大些就收他為徒。
可惜,在徐吾深十歲那年,家中發生了變故,家破人亡。他一個啞巴,反而沒人在意,便活了下來。
徐吾深的命是保住了,可他要活下去卻異常艱難,多虧打鐵花的師傅收留了他。從這以後,他便跟着師父學打鐵花。
徐吾深不僅勤奮好學,而且還有天賦,于是師父将各種細節悉數教給了他。
打鐵花的花棒是柳樹幹做的,選柳樹、削花棒全是技術活,做出趁手、适合自己的花棒非常重要。花棒的長短、粗細、曲直皆有要求,上棒和下棒的差距不能過大,挖上棒盛鐵水的凹槽時更要仔細,大小需合适,并且整根花棒不能有任何裂痕。
正式打鐵花前的練習枯燥而漫長。先練揮棒,學好動作,每日揮棒能有上千次,要将動作完全印在身體中。再練打高石頭,掌控力道,石頭越來越大,但都要打到定好的高度。接着打沙,要保證又穩又準,沙子必須打得既高又散,如此才能在打鐵水時不被燙傷。最後打水,肌膚與水相觸,将其想象成散落的鐵屑,用心感受。
春夏秋冬,風雨無阻。
徐吾深堅持了六年。當然,這六年他不止要練習,還要跟着師父師兄們四處做工、耕耘樹藝,這就平民百姓的普通生活。一邊練習,一邊生活,他被燙傷過好多次,但終于能打出像樣的鐵花,得到了師父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