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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聽見這話題韓思不禁感歎,他這陪玩生意做得還挺不容易,連女孩子喜歡的奢侈品都有所涉獵。
零零零似乎看到了自己,他的眼眸瞬間亮了下,嘴角揚起明媚笑容。
韓思點點頭比了個ok示意自己看到了,又趕緊轉身走開。
幸好他這次沒有大張旗鼓地喊她名字,不然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得不承認,零零零站在那些個有錢人的身邊不僅不遜色,甚至舉手投足裡盡是落落大方,站在衆星捧月的位置卻好像理所當然那樣,笑容挂在唇角,張揚毫不露怯。
他不會也是什麼隐藏身份的富公子吧?
韓思略思索了下,便自行否認這一天馬行空的想法。
人家最多也就玩個兩三小時,哪家公子哥天天挂遊戲裡,這不得被他爸媽打死?而且哪個有錢人會不炫富,這麼平易近人還會犯賤的公子哥不可能存在。
他們聊得很熱鬧,隔着小段距離都能聽見笑聲傳來。
又一次深刻了解到零零零自來熟是天性,他對任何人都會有同樣的笑容,這是他為人處事的禮貌而已。
韓思索性換了棵遠點的樹,畢竟她是需要按時上交作業的人,還有一大疊的空白試卷沒有動彈,得個安靜的地方沉下心好好寫,不然又會是同一道題錯三四遍還算不出正确答案。
遊戲裡的陽光也有點暈人,做了兩道題就感覺看不太清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她趴着自己膝蓋上打算休息下。
忽然感受到身邊傳來了風,吹動了衣擺擦過皮膚癢癢的,還有股熟悉的氣味。
不用擡頭就知道是零零零。
他的臉湊得很近,呼吸都噴落在胳膊上。
“我借串線偷偷溜走了,記得你不喜歡人多,所以我這次沒有叫你。”
韓思擡起眼皮,透過手臂和膝蓋皮膚接觸的縫隙,窺見零零零的眼睛亮亮的,好像一條大狗在求誇。
“怎麼了?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聽見他在問,但韓思沒回應。
幾個瞬間的安靜後,手指的觸感忽然透過發絲傳遞過來,她下意識擡頭,眼神有些迷迷瞪瞪,過了會兒才聚焦:“沒有,我沒有心情不好。”
“你的體溫好高,發高燒了?”零零零這時已經收起了笑容,一臉正色,“漢斯小姐,你現在必須退出遊戲去醫院。”
“不去。”
少年的手探出來,在觸碰到額頭之前就被另一隻偏瘦的手扣住手腕。
“你又想強迫我下線了。”
韓思維持着這個姿勢,說話的語速很慢,疲憊已經躍在臉上,但語氣異常堅決,“但我說了我不去,我一個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我不想出門也不想下線,我得把這套題刷完。”
她好像燒得有點語無倫次了。
零零零的動作頓住,他壓低身體,以微微仰視的角度看着韓思,視線交彙,情緒赤摞,她的眼眶好像有點紅。
韓思的力氣偏小,在遊戲裡也是一樣,尤其現在這個狀态下,甚至不需要用力就可以輕易掙脫她的手,最優解是在她情況更糟糕之前強制她下線,讓她去看病配藥。
這裡是遊戲又不是醫院。
僵持半晌。
零零零最終還是沒有動,任由她抓着,仿佛妥協了一般:“那至少這種狀态下,就不要做題了,再怎麼樣熱愛學習,也是生命第一位。”
“可我除了學習什麼都沒有了。”韓思的聲音輕得如同在神遊,一直憋在心頭的那口氣忽然之間散開了,散得猝不及防,散得來不及收起。
“為什麼我偏偏這麼廢物,沒有很好的成績、沒有很好的性格也沒有很好的長相,為什麼惡人沒有惡報。”
零零零是隻結交了兩個月的朋友,他身上卻有着從未感受過的安全感,不會被嘲弄不會被憎惡不會被嫌棄,直到情緒排山倒海地襲來,她才意識到原來她現在那麼難過,“我真想詛咒一些人渣能趕緊去死,我不知道該怎麼做選擇,我不知道怎麼樣才是對的。”
零零零試探道:“都是未知的話,要不要試着順心而為,做你想做的,給人生留點容錯率。”
韓思腦袋埋進膝蓋裡,聲音悶悶的:“不一樣的,我錯了的話,沒有人會替我兜底。”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發洩完的片刻甯靜裡,她在零零零那對猶如琥珀琉璃球的瞳孔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說這些事為了什麼?尋求安慰嗎?
她有什麼立場獲得安慰?
胡亂地用袖子擦掉眼角的微濕,又五指收緊,指甲嵌進肉裡的疼痛讓她靈台短暫清明,恨不得倉皇逃竄,她的聲線穩定了很多:“對不起,你就當沒聽見。”
“為什麼要和我道歉。”零零零一闆一眼地回答,“雖說選擇還得你自己做,但你說的有些話我不認同,你不要妄自菲薄。”
對視十秒鐘後,韓思率先别開頭。
零零零跟着湊到了另一邊,他的鼻梁高挺,所以靠近過來的時候,鼻尖與鼻尖貼得極近,好像能在他的瞳孔裡看見繁星閃爍。
“沒聽清楚的話,我可以再說得清晰一點,漢斯小姐你很優秀,你認真努力,心思缜密……”
還沒說完,就被一隻手用力堵上,溫熱的掌心貼上嘴唇。
零零零身形微滞,眉梢上挑了下,又錯身躲開,在樹下少女的邊上找了個空地坐下。
他們背靠着遊戲裡同一棵樹。
他手指輕碰薄唇,上面還殘留着掌心的觸感,有些怪。
“漢斯小姐,其實我也有一個很恨的人,恨不得生啖其血肉,就算記不太清具體的事情了,但這股恨意仍是支撐我活着的支柱,所以我能理解。”
沒有回答。
他又帶着笑意說道:“我忽然覺得我們還挺緣份,你知道我本來想叫什麼嗎?你看我的名字像不像三個雞蛋。”
也許是知道她不會回答,所以他先說了答案:“所以我本來想叫艾格,結果你叫漢斯,你看是不是很有緣份。”
韓思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下。
好牽強的冷笑話。
也隻能由這個不着調的人能想出來,他果然不太會安慰人。
仍沒有得到回答的零零零自顧自地說着,語氣溫柔:“你今天吃過晚飯了嗎?我居然現在很想吃面條呢,你喜歡面條,還是說米飯?我的話應該是面條多一點。”
他手撐地面,壓低的聲音逐漸靠近:“你知道遊戲裡最近推出的現實投影的功能嗎?聽說能把遊戲裡投影到現實裡,要不要試着用用看?”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就好像生怕被拒絕,生怕一旦大聲,看不見的東西就會被擊碎。
大概是燒上腦子裡了,韓思鬼使神差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