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年可得到了近七成選民的選票，”江鎏的聲音伴随着一陣陣電流聲傳進夏星眠的通訊器，“過個兩年還是三年來着？他的任期就要到了。小道消息，最近這個狗東西就在想辦法謀求連任了。還是說，你覺得他會突然大徹大悟，選擇任期結束後回家養老？”

“我從剛才就想說，你究竟在哪發起的通訊？”不同于江鎏的憤懑，夏星眠此時好像有點心不在焉。1區的陽光總是很好，她正靠在自己研究所附近的别墅的沙發靠背上，暖洋洋的光籠着她，連她的黑發好像都變成了溫暖的顔色。

“怎麼？”

“不要說什麼别太擔心你之類的自戀話，我想說，你那邊太吵了。我讨厭電流聲。”

“哈？這種時候你能不能認真一點！”江鎏誇張得提高了音調，“我說，我會跑到這種有幹擾信号的地方還不是為了你？要是讓議會裡的那些東西知道，大名鼎鼎的夏星眠夏教授跟惡貫滿盈的格查爾組織頭目混在一起，你還能像上次那樣好運嗎？”

“……”

沉默半晌，夏星眠坐直身子，她放輕了聲音，用右手拇指輕輕摸着無名指的指節。

“我想，他們或許已經在懷疑了。”

“記得嗎，上個月研究中心避開我，往14區的一個秘密研究所運送了一批關于最新仿生生命體的實驗數據和研究用儀器。明明應該是一次保密計劃，他們卻高調地選擇了軍用航艦，還在這艘航艦被擊毀後大肆宣稱這是你們的手筆。”

“更奇怪的是，他們有意将我排除在這次計劃外，卻又在昨天派人來，指名要求祁安去14區回收由于此次事故可能會佚散的資料。”

“老天爺，這是什麼鬼借口？那堆鋪天蓋地的鬼扯報道我可看見了，先不提什麼髒事都往反政府組織身上推，那航艦可被炸的渣都不剩。難道說那些老不死的覺得有人相信這種程度的失事，老天爺還能大慈大悲留下點資料報告等着人去撿？”

“問題就在這兒。他們明知道這個借口很蠢，可他們仍然這麼做了。我現在并不能确定他們在懷疑什麼，但我想，我正在失去他們的信任。”

走到露台邊，夏星眠望着外面生機勃勃的花園，歎息般喃喃自語。

“可他們仍然這麼做了。”

“嘁……夏星眠，猜猜我現在在哪？”

通訊器另一端，江鎏突兀得轉移了話題。

“什麼？”紛雜的思緒被打亂，夏星眠下意識反問。

“我現在在11區的那個電磁基站。”

江鎏倚靠在一艘飛艦邊，仰頭看着天空笑，“你大概很久沒回來這裡了。托議會那些老不死的福，這裡的太陽烏蒙蒙的，照在身上也感受不到什麼溫度。”

“你還……”

“别打岔。”江鎏攏了攏自己的長卷發，繼續道，“在舊歲，甚至在星歲年，這顆星球的太陽還不是這樣。那個時候的夏天總是很熱，我們總是抱怨，一起逃課，忽悠姜瑜堇請我倆吃雪糕，再趁着看守都睡着了翻牆回‘監獄’。”

“那時候我們總因為這事兒挨打，可現在，即便他們有所懷疑，我們已經向前走了14年。”

夏星眠也笑了起來，露台邊一塵不染的推拉門映出她的身影。

她其實有點認不得現在的自己。

除了眉眼之外，好像什麼都變了。她的黑色短發留長了，臉比少年時瘦了一整圈，瞳仁還是黑色的，但鼻梁上習慣了架上一副低度數的眼鏡。小時候不喜歡穿白色，覺得這樣翻了牆弄髒了洗起來好累，玩瘋了要半夜悄悄去孤兒院的廚房裡偷剩飯吃；可現在她已經很習慣穿白色實驗服，寬大的衣服下好像隻剩一層皮包骨。

“江鎏，11區以前的名字是‘涅戈’”。

“是啊是啊，”江鎏坐回飛艦裡，“夏教授記性很好，但是我也才37，倒還不至于癡呆。跟你說這些是想問，我現在離14區近得很，需要我去看看祁安小朋友嗎？議會那個死老頭的事總歸急不來，但私人飛艦跨區可很麻煩。難得出來，我也不想浪費了。”

夏星眠本想拒絕。祁安那邊的問題或許并不嚴重，而姜瑜笙連任成功将會是個大麻煩。即便她們現在并沒有什麼可行計劃能夠阻止這件事，又或者……

可是她看到花園裡的玫瑰開了花。

她想到了祁安的眼睛。

“嗯……拜托你了，幫我看看她吧。”